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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谁的公司，都得好好工作啊，公司里又不是只有你父亲一个人……”李遥手脚麻利地捡起来昨晚扔在地上的衣服，目光一瞬间停住了，地板上扔了一个个半满的套子，里面的不明液体也洒了出来，李遥开始了今天的第二轮炸毛，“谁让你扔地上的！扔地上就算了，还不给我系好，你清理啊！” 　　“昨晚战况紧张，我就随手扔在地上了，”东昶光着身子坐了起来，揉了揉脑袋，直视着李遥，“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像老妈子了？什么事都啰啰嗦嗦的……” 　　“什么叫我啰嗦，你这么大个人了，就不能讲究一点吗！”李遥心中突然生起一股无名火，直蹿心头。 　　东昶愣了一下，眼中的懒散神情不见了，声音低沉地问：“这一大早的，你的起床气也太厉害了吧？是想跟我吵架吗？” 　　李遥不知怎的，大脑中那根理智的弦断了，无视了东昶传来“再说下去我真的要生气了”的信息，完全爆发了。 　　李遥想要不顾后果地一吐心中的不快。 　　“你以为我想跟你吵架吗？要是你能在我面前干干净净的，我还会多说什么吗？你这样我看着就烦！” 　　“我从一开始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你还跟我抱怨什么？话说回来，究竟是我变了还是你……”东昶悬崖勒马，突然闭上了嘴，低头不去看李遥，默默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俗话说，三年之痛七年之痒，东昶和李遥两人正在经历三年之痛。 　　“是我什么？”李遥激愤了起来，完全不依不饶，“你想说我变心了是吧？是啊，反正我们从一开始就只是床伴关系，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我怎么会跟你住在一起，我怎么会喜欢你！” 　　“你！”东昶瞪着他，眼中有几分吃惊，还有几分受伤，自己本来就不是隐忍的性格，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李遥，东昶早就一拳招呼到那人的脸上了。 　　东昶看着李遥那张惹人生气的小脸，无法想象这跟昨晚自己抱着又亲又吻的那张脸是同一个。 　　李遥看到东昶的目光时，脑中突然镇定了一些，自己刚刚图一时口快，都说了什么？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东昶低下脑袋，用手掌不停地摸索着自己的下巴，李遥知道，这是他在思考事情时的习惯性动作。 　　“是、是啊，怎么着……”李遥死鸭子嘴硬，心里却有一丝发慌，害怕东昶一气之下提出要分手，因为——就算是分手，也得是自己提出来啊！ 　　人生在世，李遥可以什么都不要，唯独不能不要面子。 　　“混蛋！你还敢给我答应！”东昶突然怒吼一声，吓得李遥一个哆嗦。 　　李遥隐约记起来，自家男人好像打架很厉害的来着…… 　　“我、我答应怎么了！怎么，你有种还想打我？”东昶的拳头再硬，也硬不过李遥的嘴。 　　东昶看着李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心里一阵烦躁，抓起床头的烟盒，吧嗒吧嗒地抽起了烟。 　　李遥敢拿鼻孔对着东昶，却完全不曾想过他仗着什么才敢这么做。 　　不就仗着东昶从未真正和他动过手么，东昶从来只是假装吓唬他，实际上还是顺着他。 　　李遥看着东昶抽完了半根烟。 　　“你是怎么回事？”东昶问道，“在外面有野男人了？” 　　李遥万万没想到东昶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什么……”李遥愣了愣，突然想起来今早做的那个梦，心里有些发虚。 　　东昶看他这态度，火了起来，“你是不是又在想你那个初恋！？我擦，我就说你昨晚上怎么那么火热……” 　　“你别胡说！我昨晚才没想他，我只是今天早上梦到……”李遥一下子说秃噜了嘴。 　　“什么！” 　　“我……”李遥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就是梦见他了！他是个那么完美无缺的男人！然后我早上一睁眼就看到你，不小心对比了一下，心里不爽！然后早上起来找你的茬，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妈的，你还真敢跟我说实话……”东昶感觉自己要被他气炸了，“你那个混蛋初恋……” 　　“不许你说老师的坏话！”李遥瞪大了眼睛，无比认真地看着东昶，李遥十分袒护他口中的那个“初恋”，这早已经是东昶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东昶觉得自己真的算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好男人了，男朋友当着自己的面绿自己，自己还没做把他给扔出去。 　　“可恶！他真的比我好？” 　　“比你好千万倍！” 　　“带我去见他！我倒要看看，让你魂牵梦萦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见就见！我让你看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墙壁上挂着的钟表静静地走着，此时早已经过了东昶该去上班的时间。 第二章 循环往复 　　东昶是个想到什么就立马去做的人，在这一点上，他和李遥一拍即合。 　　两个人都是那种藏不住事的人，有什么埋怨都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两人吵吵闹闹，通常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关于李遥的初恋，一直都是东昶心里的一根刺。 　　东昶和李遥两人在大学认识，东昶在李遥失恋时趁虚而入，逐渐发展成了现在这种关系。 　　东昶心里很明白，虽然李遥的心里还装着别人，但是自己现在能占据他的身体，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了。 　　东昶之所以愿意等李遥和自己身心交融的那一天，主要还是因为，东昶爱李遥胜于李遥爱东昶。 　　感情这种东西，不用特地去衡量，用心就能感觉到。 　　但是忍了这么久，东昶终于忍不住了，他非得去看看让李遥那么恋恋不忘的“老师”，到底比自己好在哪里。 　　“啊！”李遥坐上东昶的车，开始抱怨起来，“为什么你要自己开车啊？” 　　“没什么，我就是想跟你在一个空间里。”东昶随口一说。 　　李遥觉得肉麻，搓了搓胳膊。 　　“喏，水，”东昶扔给李遥一瓶矿泉水，“晕车药在你那边，自己吃。” 　　“废什么话，我不自己吃怎么吃！”李遥噘嘴，抠出几片药塞进嘴里。 　　我用嘴喂你吃啊——东昶本来想这么说，可是看李遥这家伙今天这么招人恨，就闭上了嘴。 　　东昶开了二十分钟的车，两人一言不发。 　　李遥脸色发青地看着窗外，东昶明白，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李遥只要心情不好的时候坐车，很大几率会出现晕车现象，死要面子的李遥又不肯说。 　　东昶觉得李遥只要不说话，就是个安静的美男子。 　　“你也真是绝了，”东昶忍不住笑着挖苦他，“晕船晕机晕车晕摩托，你还有什么不晕的？” 　　李遥懒得理他，闷哼了几声。 　　“我要准备上高速了，”东昶用余光瞥着李遥，“上了高速后就不能停车了。” 　　“上什么高速，”李遥脸色发青地反对，“绕道走绕道走，我万一再吐了怎么办！” 　　李遥曾经在高速上吐过，把东昶的宝马弄得惨不忍睹。 　　“行吧，我绕远路……”东昶妥协，“我跟你说啊，我不熟悉这路，只能跟着导航走。” 　　“管他什么的，能随时停车就行。”李遥挥挥手。 　　要是李遥知道两个小时后，东昶会把车开到荒郊野外的话，那他宁愿在高速上狂吐，也不会让东昶绕道了。 　　“我擦！天黑了啊！”李遥气得直掐东昶的胳膊，“你这是把车开到什么山沟沟里了啊！” 　　“我不知道啊，明明是照着导航开的……”东昶毫不慌张，“没事，汽油还很多，车上也有吃的，我们能在这里撑一晚上的。” 　　“停车停车，”李遥瞪了东昶一眼，“我困了，我要去后面睡觉了。” 　　“行吧，那我把车停在这儿，就这么过一晚上吧。” 　　李遥把后座放下，气呼呼地躺下睡觉，李遥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反正就是感觉不满意，东昶的哪里都让自己不满意。 　　“那你睡吧，我关灯了。”东昶“咔”地一声，关上了车里的灯。 　　“我擦！”李遥吓得睁大了眼睛，“这么黑！” 　　李遥伸手不见五指，窗外也是漆黑一片，隐隐还能听到车外的风声，像极了闹鬼的场景。 　　“你怕？”东昶故意问道，“我过去陪你睡？” 　　“不、不用！”李遥老脸一红，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慌得很。 　　东昶不说话，车里突然安静了起来。 　　李遥心里实在怕了，睁开眼，朝着东昶的方向瞄了过去。 　　“哇啊啊啊啊！”李遥吓得叫出了声。 　　东昶用手机光从下面照着自己的脸，看起来恐怖极了。 　　“哈哈哈！”东昶因为李遥的惊叫乐了起来。 　　“你、幼不幼稚！”李遥气得脸颊发烫，“吓死我了啊！你又不是小孩了还……” 　　东昶笑着爬到后座，跟李遥挤在一起，“你不还是像个小孩一样怕黑？” 　　“哼。”李遥装模作样地推了他几下，还是乖乖地被他搂在了怀里。 　　东昶摸透了李遥，李遥嘴硬身子软，每次被自己揉几把，就会乖乖听话了，每到这种时候，李遥都会意外地坦率，和平时那副挑剔的嘴脸截然不同。 　　东昶简直爱死了在自己身下百依百顺的李遥，能够征服平日里看起来趾高气扬的李遥，让东昶兴奋得不能自已。 　　东昶的手不老实地摸进了李遥的衣服里，李遥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东昶反复地摸着李遥的脊梁骨，这是他想要他的暗示动作。 　　“把、把车弄脏了我可不管……”李遥小声地说，小到自己都听不清。 　　“没事，”东昶兴奋了起来，麻利地脱掉自己的上衣，又开始给李遥脱衣服，“我现在只想把你弄脏。” 　　两人摸索着彼此的身躯，狭小的空间让彼此的呼吸声贴得更近，两人的热情，在看不清对方面容的黑暗中迸发。 　　李遥的头脑晕晕的，不知是车里缺氧还是被东昶吻得缺氧。 　　吵架、欢爱、吵架、欢爱——两人的相处模式似乎总是这样，循环往复。 　　李遥有些迷茫，两人的关系，究竟算什么？东昶的确能够带给自己欢愉，可自己真的爱他爱到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吗？ 　　虽然对不住东昶，但是说实话，李遥终究还是不愿放下他心中的那抹白月光。 　　“老师……”李遥在东昶怀里低声喃喃。 　　东昶搂着睡着的李遥，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李遥啊，”东昶在他的耳边低语，“身体都给我了，什么时候才能把心也交给我啊……” 　　东昶伸手摸了摸车座后袋里一块凸起来的地方，那是他擅自给李遥买的未来，想着能有一天，把他交给李遥。 　　那是东昶最后的手段了，最后让李遥心甘情愿地跟着自己的方法。 　　李遥对东昶的心思毫不知情，沉浸在自己那个令人怀念的梦境中。 　　梦中那个熟悉又亲切的男人，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坐在办公桌前，微笑地看着自己。 　　“李遥啊，”男人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满天星辰，“你怎么又来办公室了呀？” 　　“我想找老师你，”李遥的脸上表现出少年特有的青涩，“说说话。” 第三章 初恋老师 　　林木成为高中班主任以来，第一次遇到学生打架事件。 　　打架的人是李遥和付义平，两人平时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李遥结结实实地给了付义平一拳头，付义平的眼圈都被捶青了。 　　付义平已经去了医务室，李遥被林木带进了办公室。 　　林木看着满脸倔强的李遥，黑黑的短发，黑黑的眼睛，眼角还有些微微上挑，总之，是个很好看的少年。 　　“李遥，为什么打架呢？”林木看着李遥，眼中写满了诚挚的担心，没有一丝逼问的语气，“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李遥听到老师这种语气，不由得鼻子一酸，差点当场哭出来。 　　“才不是朋友，”李遥倔强地说，“我跟他以后再也不是朋友了。” 　　“到底怎么回事？是他做了让你不得不动手打人的事情吗？” 　　“他……”李遥还是没忍住，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眼睛，“他嘲笑我……” 　　“他嘲笑你什么？” 　　“我不想说……” 　　“无论他嘲笑你什么，那是他的不好，”林木耐心地劝解，“但是你动手打人，就是你的不是了，老师说的对吗？” 　　“打人是我不对，”李遥抬头直视着他，眼中写满了执拗，“但是我绝不道歉！” 　　林木开始感到头疼了。 　　任由林木好说歹说，李遥始终认为付义平该打，不管怎么问，李遥也不肯说出付义平嘲笑了他什么。 　　林木无奈，只好让他先回去，然后自己找其他线索。 　　李遥这个学生，学习成绩中上游，平日里也很开朗，对同学们的态度也挺友善，总而言之，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林木认真分析着，把从医务室里回来的付义平叫进了办公室。 　　付义平平时就爱开玩笑，说话也没轻没重，说不定这次是他说了什么话，踩了李遥的雷，李遥才会做出这种过激的行为。 　　林木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的付义平，嘴也这么紧。 　　“我就说了他几句，谁想到他居然动手了……”付义平一副委屈又不服气的样子。 　　“所以你到底说李遥什么了？”林木问道。 　　“就是……就是说了他两句，谁知道他就一拳头揍过来了，打得我眼冒金星……”付义平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这件事，是你的错吗？” 　　“才不是！我才没有错，是他……”付义平戛然而止，咬了咬嘴唇，“是他太奇怪了。” 　　“这件事情，”林木说，“我会告诉你们的家长的，你做错的地方，要好好检讨，详细的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多问了，我知道你和李遥是好朋友，要是因为过分的打闹而毁了你们的友谊，我想你也不愿意吧……” 　　“才不是！才不是朋友，他……”付义平突然打断老师，脸上写满了难以诉说的表情，“他……太恶心了……” 　　林木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被好友用这种厌恶的表情说了“恶心”，李遥的心里一定不好过。 　　从那之后，李遥仿佛变了一个人。 　　李遥和付义平原本是朋友，现在却在无视对方。 　　比吵架更可怕的是漠视。 　　吵架还有沟通的可能性，而漠视，只会让彼此的关系渐行渐远。 　　李遥失去了挚友，但是李遥不想原谅付义平，原谅他就等于否定了自己。 　　李遥一直以为付义平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不想对他隐瞒什么，所以李遥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 　　向好友出柜，是李遥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之一。 　　“好恶心啊……”付义平直截了当地对他这么说。 　　李遥一愣怔，没想到付义平竟然表现出这么露骨的厌恶，“你、你别这么说嘛，我可是鼓足勇气告诉你了啊，我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的呀……” 　　“可是真的好恶心啊，男人喜欢男人……”付义平满脸厌恶，“呕，难道你也会用那种眼光看我？” 　　“不会啦，”李遥尴尬地笑笑，“我当你是朋友……” 　　“一想到我的朋友会喜欢男人，我就……让我呕一会。”付义平摆出夸张的呕吐姿势。 　　李遥心里明白，付义平这个人向来浮夸，可是此时他的反应，却真真切切地伤了认真来对他袒露心扉的李遥的心。 　　李遥感觉自己干了一件让自己下不来台的蠢事。 　　“喂，你够了没，”李遥觉得自己给够了好脸色，厉声问，“你再这样觉得我恶心的话，那我们不要做朋友了。” 　　“啊？”付义平看着他，眼中有些惊诧，他还是第一次见李遥这么严厉的表情，“你生什么气啊，本来就很恶心啊……” 　　“你再说一遍试试？” 　　“恶……” 　　然而还没等付义平说完一个字，李遥已经把拳头挥到了付义平的脸上。 　　李遥的家境很不错，父母也挺宠爱他，再加上李遥本人性子直率又单纯，长得又好看，至今从未受过什么太大的挫折。 　　然而这样的家庭背景让李遥有些自我意识和自尊过剩。 　　李遥本以为，把自己刚刚察觉的性取向告诉付义平，付义平或许会感到惊讶，但是凭着他的个性，顶多就是笑一笑起起哄，然后接受自己，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听自己诉说恋爱问题呢。 　　李遥从未想过自己的倾诉会遭到这样的否定。 　　仿佛自己这个人被彻底否定了一样。 　　李遥从不讨厌另类的事情，当他察觉自己是同性恋时，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别扭。 　　然而朋友的反应，真真切切地给了李遥一个重击——别人也会像付义平一样反感自己吗？别人也会觉得自己恶心吗？ 　　李遥的世界在扭曲。 　　李遥一夜之间，从开朗少年变成了自闭少年，从社交达人变成了独行侠，一个人去吃饭，一个人回家，周围的朋友越来越少，一周下来，李遥说话最多的对象，竟然是班主任林木。 　　李遥还不敢告诉父母，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付义平的反应，他害怕父母会不会像付义平一样，因为这件事而讨厌自己。 　　“李遥，李遥？”林木担心地看着走神的李遥，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老师……”李遥回过神来，自己一如既往地待在老师的办公室里。 　　只有在办公室里，李遥才能得到内心的平静。 　　李遥最近甚至不敢和同学们打招呼了，每次见到同学，李遥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这个同学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恶心？ 　　“你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好啊，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李遥眼眶一酸，这些天来，只有老师每天请自己来办公室谈心，每天对自己寒虚问暖。 　　“李遥，你就告诉我吧，老师我也想帮你解决问题啊……以前你是多么开朗的孩子啊，看你现在这么消沉，我也很难过啊……” 　　李遥抬头看林木，林木的眼睛中闪动着亮光，十分真诚，仿佛能容纳一切。 　　李遥总是很容易就相信别人，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 　　“老师，我……”李遥吐了口气，说了出来，“我喜欢男人……” 　　林木的表情僵了一下。 第四章 住旅馆 　　“啊？”东昶握着方向盘，汽车在不平的土路上颠簸着，“你就因为老师安慰了你几句，你就喜欢上他了？” 　　“你才不懂！”李遥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当时失落得要死，老师的肯定，给了我活下去的动力。” 　　“要不要这么夸张？”东昶不屑，“要是你那时候遇到的是我，我也不会否定你啊……” 　　“屁啊，你个色鬼，要是高中时候遇到我，怕不是那时候就拉着我去开房了……”李遥的脑洞停不下来，“然后被同学发现，闹得全校皆知，最后两人都被勒令退学……” 　　“那也挺不错的，”东昶说，“如果真是那样，我就带着你去国外上学了。” 　　“你、你这个人真是……”李遥想了想，突然露出一副自鸣得意的表情，“你就那么喜欢我吗？” 　　“我……”东昶刚想回答，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车。 　　“啊，是牛！”李遥看着一头老牛慢悠悠地从东昶的车前走过。 　　“吓我一跳，居然有牛，看来是用于开到有人家的地方了……”东昶转头，瞥到了李遥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说起牛来，”李遥说，“老师是属牛的耶，算起来……今年也有三十四岁啦！” 　　东昶的心因为这句话沉了下来。 　　“李遥我问你……” 　　“嗯？问啥啊……” 　　“你知道我的生日是哪天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当然……”李遥一下子卡了壳，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我不问哪天了，你知道是几月吗？” 　　“……” 　　“妈的！”东昶停下了车，暴躁地拍了拍方向盘，拍得车喇叭直响。 　　“你、你干什么啊！” 　　“李遥，”东昶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我喜欢你，我真想掐死你。” 　　李遥看着气急败坏的东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只有一点，李遥不可否认，自己被东昶喜欢着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丢丢的优越感。 　　“你想掐就动手啊！反正这荒郊野外的，你想干什么就干啊！”李遥有恃无恐地说。 　　“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逼疯……”东昶停下车，伸手摸向车座后袋里的东西。 　　“老师就不会像你这么暴躁，他从来都是温柔地对我说话……” 　　东昶摸索东西的动作突然停住，心里瞬间被不愉快的情绪给堵满了。 　　“李遥！”东昶忍不住吼道，“你能不能忘了他？他已经结婚了啊！而且他当时对你好，只是尽老师的职责而已吧？说句好话谁不会？对你温柔谁不会？你怎么知道他到底是虚伪，还是真心关心你啊？” 　　李遥随口一说，没想到东昶的反应这么大，还顺手丢给了自己一个暴击。 　　李遥呜咽一声，差点哭出来，却还是生生地抗住了。 　　东昶看着李遥像小孩一样，已经心软了大半。 　　“我……我说话过分了，你先别哭……”东昶试着安慰他。 　　“混蛋，谁会哭啊！”李遥冲着东昶吼回来，“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是吧，我烦死你了！” 　　李遥吼完，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东昶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以至于忘记了要追上去。 　　对李遥来说，初恋是很神圣的，如果有人敢说他的初恋的坏话，他会炸毛的。 　　“woc那个笨蛋！”东昶看到李遥留在车里的手机，头脑一热，也下了车，冲着李遥的身影追了过去。 　　很久以后，东昶回想起自己当时的行为，都会骂自己一句“没脑子”，自己明明开着车，为什么还要下车用两条腿去追呢？ 　　其实东昶心底明白，不是自己亲自追上去，那将毫无意义。 　　李遥一直跑，东昶一直追，两个人像笨蛋似的，跑了足足四公里。 　　东昶卯足了劲，才把李遥给段上。 　　“你怎么跑那么快……”东昶大喘气，一把拽住了李遥的胳膊。 　　“你居然……追、追上我了……”李遥也跟着大喘气，“我还以为、我跑步很快……” 　　两人歇息了一会儿，东昶开始说道李遥了。 　　“这荒郊野岭的，你擅自跑出去，手机也不带在身上，要是我离开了，你自己怎么回家啊？” 　　“烦死了，还不是你惹我生气！”李遥瞪他一眼，心里却清楚，东昶一定会追过来。 　　“你要是没有我在身边，你自己能好好活下去吗？” 　　“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没了你就不行了，”李遥突然一愣，急忙拽了拽东昶的衣服，指着远处说，“公公你快看，那边是不是有家宾馆？” 　　李遥叫自己“公公”的时候，要不是心情很好，要不就是又欠揍了。 　　“你这情绪变化也太快了，我看你别叫李遥，叫李变脸吧……”东昶朝远处看去，“啊，真的是宾馆。” 　　“你快回去把你的车开过来，我先住进去！”李遥兴致勃勃地说，“今晚终于能睡床了，昨晚硌得我腰疼。” 　　东昶看到李遥的眼睛都发亮了，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东昶喜欢李遥的原因之一——简单易懂，充满孩子气，不记仇，李遥并不是傻，而是与生俱来的纯粹的天真。 　　“我跟你一起去，”东昶说，“我身上带着身份证，车就先放在那里了。” 　　“啊？你不怕车丢了？” 　　“荒郊野岭的，谁偷，偷了也养不起。”东昶淡淡地说，推着李遥往宾馆里走。 　　李遥撇了撇嘴，对东昶这种态度不置可否，虽然李遥以前就隐约知道，东昶的家境非同一般，买得起最好的车，租得起最贵的房，东昶他平时买东西时，也表现得对金钱毫无概念。 　　李遥倒是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傍了大款，反正也没想深入了解到对方家庭这个层面。 　　刚进宾馆，李遥就扑上了柔软的大床，还翻了几个滚。 　　东昶嘴上说着“跟小孩似的”，却跟李遥一样，扑了上去。 　　“你干啥啊，从我身上下去，公公，你好重！”李遥有些嫌弃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东昶。 　　东昶喜欢死了李遥这种神情，李遥可能是真的想瞪他，可在东昶看来，李遥更像是在娇嗔和撒娇。 　　东昶掐着李遥的脸蛋，坏坏地笑了笑。 　　李遥一惊，有些脸红地移开目光，嘴里小声嘟囔着：“禽兽……” 　　东昶喜欢李遥的原因之二——李遥在这方面从来不拒绝自己，而且表现得异常坦率。 　　以往，不管两人吵得多么凶，只要东昶给个暗示，李遥就愿意委身与他。 　　此时东昶还不知道，李遥愿意在这方面迁就他，并不是因为对他爱得深切，而是出自某些难以启齿的愧疚。 　　东昶也不知道，这份愧疚的来源，将成为两人感情决裂的导火索。 第五章 访问老师家 　　李遥不会藏心事，从来都是有话直说。 　　可是有件事，李遥藏了三年，都没敢告诉东昶。 　　李遥每次都在找机会，想要轻松地说出口，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又犹豫不决。 　　“有话直说是好事，”李遥犹记得林老师的话，“你能把愤怒和不满的话直说出来，可为什么不能把愧疚和歉意直说出来呢？” 　　李遥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喜欢东昶，但也没那么讨厌。 　　李遥觉得自己注定要站在舞台中央，被人注视，被人爱护，他不能接受的是被人轻视、被人抛弃。 　　更加不能接受的是被自己觉得没有那么喜欢的东昶给抛弃。 　　那自己这个人就完了。 　　每次都是东昶先睡下，李遥躺在他的臂弯里胡思乱想。 　　身上酥酥麻麻，还有轻微的疼痛感，提醒着李遥，自己的身体早已经熟悉了东昶的拥抱。 　　每当这个时候，李遥都会不禁回想起两人正式交往后的第一次上床，东昶像疯了一样索求着自己，在自己耳边不断诉说着那个魔咒。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事后李遥对他抱怨，“昨天晚上，你干嘛要在我耳边念经啊？先说好，我才不是你的，我的心永远是老师的。” 　　“啊，”东昶说，“是是是，现在你的心是老师，但人总是会变心的，我现在占据你的身体的第一次，等你变心了，心和身体就都是我的了……” 　　东昶自以为算了一笔绝佳的好账。 　　“什么第一次是你的，”李遥很快抓住了重点，随口闻道，“你还有处子情结啊？” 　　“是，我有，”东昶不假思索地回复他，“我希望我喜欢的人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第一次都是我的，我不能忍受感情污点……我就给你小小地破个例，你现在可以想着老师，不过从今往后，我会一点点占据你的心，让你只能想着我。” 　　“那我谢谢您嘞。”李遥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慌了。 　　这大概是李遥不能从心底喜欢上东昶的理由——因为东昶绝对不会全然接受自己。 　　东昶永远不会知道，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李遥，也会忧虑重重。 　　想着想着，李遥昏睡过去，醒来后，看到东昶坐在床头，啪嗒啪嗒地抽着烟，李遥想都不想，一脚踹了上去。 　　“你把烟当饭吃啦？” 　　“事后一根烟嘛。”东昶握住李遥的脚踝，朝他笑了笑。 　　看到他的笑容，李遥恍惚了一阵，又立马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啊，”东昶想起了什么，“我去给你买饭吃，喝粥吗？” 　　“喝，要加糖的。”李遥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 　　李遥看着东昶走出门，又突然返回来，露出脑袋对他说：“对了，你昨晚真是太带劲了！” 　　“嘶！有毛病啊你！”李遥脸一红，猛抓起枕头扔了过去，东昶早已经没有踪影了。 　　东昶给李遥端来了饭，李遥还是坐在床上，摆着一副大爷模样。 　　“来，娘娘，啊～”东昶亲手喂李遥。 　　“嘁。”李遥嘴上嫌弃，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让他喂饭，东昶本应该被人喂饭的小少爷，现在竟然在喂自己，说实话，李遥心中还是有几分优越感的。 　　“怎么样，还是我好吧？”东昶笑眯眯地问道，“比起你那什么老师……” 　　“哼，”李遥一把抢过东昶手中的碗，自己吃了起来，“你才比不过老师，一辈子都比不过。” 　　“你可看清楚，”东昶不以为然，“像我这么帅的人，还对你这么好的人，世界上还有第二个？” 　　“我才没看出你哪里帅，老师比你帅一万倍。”李遥顶嘴。 　　“我不信，”东昶心里还是清楚，“反正我了解你，说到底，你肯定也不会对有妇之夫出手的。” 　　李遥不说话，默默地咬了咬勺子。 　　李遥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在老师结婚之前向老师告白。 　　即使机会渺茫，可是这样没有尝试过就结束了，李遥不甘心，留下的只有念念不忘。 　　只有得不到的东西永远在内心躁动着、喧叫着，李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竟是那被偏爱的人。 　　东昶是真的自信满满，他不相信有谁能比过自己，所谓的“老师”，只不是李遥过度美化的幻象罢了。 　　然而当东昶真的见到李遥的初恋老师时，东昶彻底懵了。 　　两人站在林木的家门口，东昶明显能感受到李遥的忐忑不安和兴奋，东昶下意识地砸了嘴，他有必要表现得这么开心吗？ 　　东昶想过，老师可能是一个又高又帅又成熟的大叔，身材好，低音迷人……要不是这样，怎么可能吸引住眼光挑剔的李遥。 　　东昶百分百自信，自己能赢过老师，因为自己为李遥付出的沉没成本，太高了。 　　“接下来我一定让你看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是什么样的！”李遥的眼中略带挑衅，按下了门铃。 　　很快有人开了门，是个中年男子。 　　“老师！”李遥急着开口打招呼。 　　让东昶大跌眼镜的是——那真的是个普通到不行的中年男子，是那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路人。 　　东昶打死也不相信，这个人就是让李遥魂牵梦萦的初恋。 　　林木的确是个普通男人，而且婚后还有些发福，小肚子凸起，头发甚至有些秃顶的迹象，还有那老土到不行的眼镜，都与“梦中情人”这四个字相差甚远，但是唯有他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却又闪烁着温柔的波光。 　　李遥的眼神都变了，是东昶从未见过的神采奕奕，如果不是东昶拦着，李遥差点就要扑倒林木了。 　　林木和蔼地笑笑，请他们进来。 　　东昶心中是说不出来的震惊，他第一次见到李遥乖巧得像一只小兔子，嘴角带着笑意，脸颊红红地看着林木。 　　原来李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啊。 　　东昶突然感到深深的挫败感，李遥现在地样子和与自己相处时的样子。相差甚远。 　　“对了，李遥，这是……”林木问他，“你的朋友？” 　　“啊……嗯，”李遥画蛇添足地回答，“大学认识的，普通朋友。” 　　东昶的脸色沉了沉。 　　“这样啊，能交到新朋友，真是不错……”林木似乎想到了什么，“现在你大学毕业了吧？找工作了吗？” 　　“嗯嗯，”李遥点头，“我现在当西语翻译，偶尔接个翻译材料的活，在家就能干，时间分配也自由，工作也很轻松。” 　　“那还真是了不起啊，”林木像对待小孩一样，摸了摸李遥的头，“以前明明是个任性的孩子，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 　　东昶越看越不爽，李遥都不肯让自己摸他的头，凭什么这个男人这么轻易地就碰了自己的东西？ 　　林木也不是傻子，注意到了东昶在瞪着自己，悄悄地收回了手。 　　林木轻轻一笑，看来李遥是被人好好珍视着的呢。 　　“老师，从毕业以来，我一直都想见你……”李遥深情地看着林木，胸口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感情。 　　东昶的神情越发冷冽。 　　“爸爸……”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光着脚丫子走出来，“妈妈，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很快就回来，”林木走过去抱起来她，笑着对着李遥说，“这是我女儿林桃，小名桃子。” 第六章 东窗事发 　　自打东昶认识李遥，东昶只见李遥哭过两次——还都是为同一个人。 　　东昶知道李遥爱面子，自尊心又高，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住了，他是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哭泣的。 　　东昶刚认识李遥的时候，只是觉得他是个活泼开朗的人，东昶对他也只是有些好感而已。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自己偶然看到了偷偷哭泣的李遥，东昶大概也不会被拨动心弦。 　　那是李遥第一次知道老师要结婚的时候。 　　然而东昶看着现在在自己面前哭个不停的李遥，心中百味交杂。 　　刚才从老师那里走出来，两人坐在车上，李遥一言不发。 　　东昶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最后还是烦躁地挠了挠头发。 　　“你要哭就哭出来。” 　　“我、我才不哭，”李遥的声音里杂糅着哭腔，“老师有孩子了，我都不知道……我、我应该高兴才对……” 　　李遥冷哼一声，按下烟蒂，把李遥往自己怀里拉，李遥反抗了几下，就乖乖被他搂住了。 　　东昶感觉自己的衬衣被泪水浸湿了大片。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李遥才会为自己这样哭泣啊？ 　　“你看，有谁还能比我好？”东昶揉着李遥的肩膀，在他耳边说，“又帅又有钱，只想着你一个人，在这种时候还愿意抱着你……” 　　“滚吧你……”李遥有气无力地说。 　　“你就别嘴硬了。”东昶抬起他的脸，对着他的嘴唇亲了上去，两人接了个湿湿的吻。 　　李遥讨厌接吻，除了在床上动情的时候，平时是不会让东昶亲他的，所以东昶只能挑这种机会趁虚而入。 　　东昶摸着李遥的头发，软软又卷卷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 　　因为李遥是个精致的人，头发和皮肤之类的保养，也丝毫不差，东昶也不讨厌他这一点，反正最后受益的是自己。 　　李遥终于哭累了，弱弱地说：“我饿了……” 　　“好，我们吃饭去。”东昶又揉了揉李遥的脑袋。 　　东昶像拉着小孩一样拉着李遥，下了车，去找吃的东西。 　　李遥看着东昶握住自己的手，他的手是那么温暖，胸膛也是那么宽大。 　　毕竟李遥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东昶对自己的好，自己会在尽所能及的地方回报给他。 　　那个念头在李遥脑海中停留了一会儿——要不、要不就跟着他吧？这辈子就交给东昶算了。 　　“对了，难得回来一趟，”东昶问，“你不回老家看看吗？” 　　“看什么看……”李遥不情愿地回答，毕竟自己在老家有不少认识的人，自己才不想跟他们碰上面，毕竟高中毕业后，自己是直接跟家里人出柜了的，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附近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但是，李遥还是没有逃过墨菲定律。 　　就在两人准备去吃饭时，李遥被一个陌生男人拉住了。 　　“哇，真的是你，”男人梳着油腻的发型，脸上带着许些恶意的欣喜，“李遥是吧？好久不见了……” 　　东昶向李遥投去询问的目光。 　　李遥甩开了陌生男人的手，满脸的莫名其妙，心中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怎么，这就把我忘了？”男人笑笑，语气里带着挖苦，“我可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啊，你身边这位是？新的床伴？” 　　李遥听到这话，脑子里“嗡嗡”地响了起来，脸色开始发白。 　　“神经病！”东昶生气地甩开陌生男人，护着李遥快步离开。 　　两人没有去吃饭，而是回到了车上。 　　李遥心中充满了忐忑和不安，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涌上了脑海。 　　东昶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狂暴。 　　过了许久，东昶终于打破了沉默。 　　“你有什么要说的？” 　　李遥打了一个颤，东昶的声音低沉，仿佛正在酝酿着爆发的情绪。 　　“……”李遥说不出口。 　　“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东昶用最后的理智询问。 　　李遥低着头，抿了抿嘴，不肯说话。 　　“说话！”东昶猛地拍了一下车，李遥一个激灵，然后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在平时，李遥还敢对东昶指挥来指挥去的，可是在东昶愤怒的时候，他就像是一头苏醒的残暴狮子，李遥感觉自己若是稍有不慎，就会他被一口吞下。 　　“是……”李遥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倒流，“是真的……” 　　李遥听到东昶倒吸了一口气。 　　令人窒息，令人绝望。 　　东昶知道，李遥心中有他自己的道德准则，比如，他从不说谎。 　　就像是李遥从未对东昶说过“我喜欢你”。 　　“为什么……”东昶拼命克制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我……”李遥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说出来，“那是知道老师结婚后，心情很抑郁，然后一时冲动……那个假期，回老家，就随便找人……” 　　“随便找人！？”一声炸雷，仿佛炸开了什么东西。 　　东昶一把抓住李遥的衣领，用可怖的眼神瞪着他。 　　东昶万万没想到，李遥能这么不自爱。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东昶吼叫着，“当初和我上床还骗我说是第一次！？” 　　李遥听到这话，瞬间忘了恐惧，愤怒的情绪也涌上了头，睁大了眼睛瞪着东昶，吼了回去，“谁跟你说我是第一次！是你自己在那里瞎猜，我什么都没说！” 　　“是，你是什么都没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种事你让我怎么说！如果我跟你说我不是第一次，你就不会跟我上床了是吗？”李遥终于问出了这个危险的问题。 　　“是！”东昶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我要我爱的人只属于我！无论第一次还是最后一次！你的心不是我的，现在你的身体也不是我的，真他妈恶心！” 　　李遥一噎，话到喉咙间，却什么都说不出，眼前一黑，一股泪意涌了上来。 　　李遥还没想到，东昶对说的话，会带给自己这么大的打击。 　　“真TM恶心！”东昶放开了李遥的衣领，又重复了一遍，“越想我越TM的恶心！我花了三年时间在你身上，我花了三年时间去爱你，我他妈都做了什么！” 　　“谁……”李遥心中悲愤交加，气得满脸通红，眼眶也红了起来，“谁知道你TM做了什么！你跟我在一起，就是因为这种理由吗？你就是想要一个完全属于你的人吗！？” 　　“是！你说的对！”愤怒的感情已经将理智燃烧殆尽，指着车窗外，“我现在放你走，你TM的赶快去向你那宝贝老师楼怀送抱去吧！” 　　李遥瞪大了眼睛，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沉了下去。 　　东昶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两人互相瞪着，李遥从未觉得东昶的脸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可恶。 　　东昶也恨极了眼前的李遥，明明还是那张自己喜欢的脸，倔强又愤怒的眼神，却令自己悲痛到难以呼吸。 　　“呸！谁稀罕你！”李遥用力地啐了东昶一口，“我这辈子，就算被打死，也不会见你了！” 　　李遥下了车，用力地甩上了车门，狂奔而去。 　　两人的这次决裂，是真的覆水难收了。 第七章 命运拐角 　　东昶第一次知道李遥这个名字时，是在大学同学的一次聚餐上。 　　那时李遥正翘着二郎腿跟别人聊天，嘴角带着开朗的笑容，头发烫得卷卷的，典型的潮流帅哥一枚，像是那种站在舞台中央的人。 　　李遥有点喝醉了，脸颊微微发红，朝着东昶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不自觉地朝他一笑。 　　李遥从来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么勾人，带着一点点张扬，却又那么恰到好处地戳人心窝，并非刻意为之，却让人难以忘怀。 　　东昶有些看傻眼，他摇了摇头，不明白为什么这里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自己偏偏盯着一个男生不放。 　　“外语系的女生水准真高啊，”朋友在东昶耳边嘟囔，“是不是啊？你这个帅哥也别光看着啊，上去帮我们搭几个姑娘啊……” 　　东昶点了点头，朝着李遥，直径走了过去。 　　东昶第一次遇到李遥这种人，言谈举止中带着自信，还带着一点欠揍的可爱，眼神却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一样天真，笑容开朗到耀眼。 　　东昶想要认识他。 　　“哇，”李遥看到东昶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故作吃惊，对着周围的女生说，“你们讨论的大帅哥来了。” 　　东昶挑了挑眉，自然地在李遥身旁坐了下来，和周围的人聊了起来，也时不时地和李遥搭话。 　　东昶和李遥都是自来熟的人，早已经忘记最初聊天都说了些什么，但是两人很快就变成了谈得来的朋友。 　　越是相处，东昶越是喜欢李遥。 　　李遥简单易懂，有事直说，最重要的是，李遥从来没在意过东昶的身世。 　　李遥知道东昶穿着最贵的衣服，抽着最贵的烟，甚至还有自己的车，但是李遥不在意这些，说是不在意，是因为李遥的家境也不错，如果自己想要，他完全也能得到这些东西。 　　两人生活在同样的经济条件下，能够负担得起同样的物质，不会因为对方的奢侈而产生落差和心理负担。 　　李遥面对东昶，不会自卑，更不会去攀附，两人的地位对等，谁也不会高看谁，谁也不会低看谁，所谓门当户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东昶喜欢和李遥在一起，他不会因为自己用着S.T.Dupont打火机或者十万块的名表而大惊小怪，更不会因为自己请了一两顿高档的饭菜而惴惴不安。 　　东昶喜欢和李遥在一起时的坦然和放松。 　　如果不是那次恰巧遇到了哭泣的李遥，东昶大概会把他当做一辈子的挚友。 　　当东昶找到哭泣的李遥时，顿时慌了。 　　平时那么开朗的李遥，竟也会哭成这个样子，他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打在手中的照片上。 　　手中的照片是林木老师和妻子的合照。 　　“李遥……你怎么在这里？”东昶试探着询问。 　　“东昶……”李遥看着他，泪水肆流，口中呼唤着他的名字，仿佛在寻求他的帮助，“东昶……” 　　看到李遥哭得像个孩子，东昶是真的忍不住——忍不住感到兴奋。 　　自己想要看到更多，看到李遥更多不一样的表情。 　　东昶上前抱住了他，想要给他安慰。 　　李遥颤抖的肩膀、啜泣的声音、好闻的味道，让东昶迷迷瞪瞪的。 　　“别哭，别哭……”东昶拍着李遥的后背，隔着衬衫，能感受到李遥呼在自己胸膛处的炙热的鼻息。 　　还是等李遥哭了个够，东昶才给李遥擦了擦脸颊的泪水。 　　东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李遥，李遥那份脆弱又无助的神情，不小心触动了东昶的心弦。 　　东昶下意识地用手指揉着李遥的嘴唇，又不自觉地将自己的嘴唇靠了上去。 　　东昶闻到了酒精的香气。 　　李遥没有反抗。 　　等东昶真的亲下去的时候，仿佛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李遥大概是喝得烂醉了，甚至伸出舌头来迎合他。 　　东昶向来都是行动派，他急匆匆地带着他去开了房，不管是趁虚而入还是什么，东昶都想立马得到他。 　　李遥因为老师的事情，受到了巨大的打击，甚至到了自暴自弃的地步，此时已经哭得脑袋发涨，无论东昶对自己做了什么，感觉都无所谓了。 　　况且之前回老家的时候，早已经找人给自己破了身。 　　李遥不知道和别人做还是和东昶做，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那晚，东昶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妙的一晚。 　　东昶永远都猜不透李遥当时在想什么，然而他却能知道，是自己把李遥的眼神，由悲伤变成了情欲，最后近乎痴迷。 　　东昶中途爽得一塌糊涂，李遥也逐渐沉浸其中，最后甚至叫哑了嗓子。 　　纵情一晚，李遥逐渐清醒过来。 　　“woc！你快醒醒，昨晚怎么回事儿？我、我没想跟你……”李遥是喝过酒后记忆会断片的那种人，一清早看到自己的好友和自己同床共枕，吓得急忙拍醒了东昶。 　　“没事，”东昶握住李遥的手腕，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不是很舒服吗？” 　　“唔……”李遥满脸通红地看着东昶，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很舒服，然后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就变成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在校园里，两人还是处得来的朋友关系，可是到了晚上，东昶就会和李遥一起度过属于两人的私密时光。 　　两人从宾馆出来后，经常会漫步在清晨的大街上，东昶主动去牵李遥的手，李遥挣脱几下，发现挣不开，然后朝东昶做个苦脸，放弃抵抗。 　　东昶那时候觉得，李遥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然而李遥看着的方向，和东昶看的不一样。 　　“老师结婚了……”酒后的李遥对东昶说出了真心话，“唯一肯定我的人，现在变成别人的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你不是还有我吗？”东昶回答。 　　“你？”李遥指着他，哈哈地笑了起来，“你能对我一生负责吗？你不过是跟我玩玩而已……” 　　东昶皱眉，不明白李遥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只是跟他玩玩，只知道李遥第二天醒来，就会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或许是李遥的话激了东昶，第二天，东昶提出和李遥正式交往。 　　李遥千推万脱，最后还是屈服在东昶的死缠烂打之下。 　　东昶得到李遥的同意后，更加得寸进尺了，时时刻刻黏着李遥，恨不得把李遥揉成团握在手里。 　　“怎么回事啊，”李遥揉着自己的腰，埋怨地说，“最近晚上……你跟狮子大开口似的……我都要顶不住了……” 　　“我就是狮子，”东昶笑着说，“我要把你吃得死死的。” 　　李遥至今还记得东昶说这句话时的神情，眼中带着国王般的自信，仿佛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你就那么喜欢我吗？”李遥问。 　　“这你还感受不到吗？”东昶反问。 　　“那……”李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很麻烦的，也很任性的，肯定会惹你生气的。” 　　“如果只对我任性，只惹我生气，我就不计较。”东昶认真地说。 　　“什么啊……”李遥还是被他弄红了脸。 　　李遥想，或许那时候，自己是真的动情了。 　　“什么啊……”李遥看着路边的石子，低头喃喃着，拼命抹去脑海中关于过去的回忆。 　　原来这么容易就放手了，他果然不是真的爱我。 　　李遥憋住泪意，他不想为东昶掉一滴泪。 　　突然，李遥停住了脚步，他看到了刚才那个男人，那个所谓自己“第一次”的男人。 　　李遥攥紧了拳头，屈辱、愤怒、失落、悲伤，所有的情绪都杂糅在一起。 　　李遥狠狠地给了那个男人结结实实的一拳。 　　李遥不是那种甘愿示弱的人，也不是那种愿意忍气吞声的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他来说没意义。 　　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李遥把自己弄得很狼狈，身上脸上都是打伤，但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最后竟骂骂咧咧地逃跑了。 　　李遥感到痛苦，这种痛苦跟听闻老师结婚时的那种痛苦不一样，哭不出来，却像一块烂泥糊在心口，让人抑郁。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李遥下意识地把手机掏出来。 　　不是东昶打来的。 　　“喂……”李遥哑着嗓子，接通了电话。 　　此时的李遥不知道，这个电话，将改变他的一生。 　　番外 消失的恋人 　　东昶一直都知道，李遥跑步很快，如果自己不努力，根本无法赶上他的步伐。 　　东昶一直在追，一直在追，可是自己与李遥的距离丝毫没有缩减，李遥的目光，始终在遥不可及的远方。 　　东昶从未疲惫，也不打算放弃，因为他隐约看到，自己的手中有一条细细的线，另一端牵在李遥的手中。 　　然而现在这根线，也断了。 　　东昶回想起分手那天，恍如梦境。 　　自己因为愤怒说出了许多过分的话，可那都是气话，清醒下来后，只剩一片寂然。 　　两人曾经经常吵架，每次吵架，都是东昶主动去哄，都是东昶主动去追。 　　因为东昶知道，李遥心气高，自尊心强，不肯轻易对人低头。 　　东昶也喜欢这样的李遥，白日里不可一世，夜晚却能变成一只小猫，只属于自己的小猫。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你了！” 　　当李遥说出这句话时，东昶那本应该继续愤怒的心瞬间恐慌了起来。 　　东昶看着李遥跑远的身影，一个大胆又可怕的想法涌了上来：这次我不去追他，他会不会自己回来？ 　　然而李遥没有回来。 　　东昶在旅馆里住了整整七天，都没有李遥的丁点消息，只有父亲打过来电话训斥自己。 　　东昶最后还是屈服了，觉得李遥应该消气了，便主动给他打过去电话，然而很快就被挂断了。 　　东昶愣住了。 　　自己仿佛被羞辱了一般。 　　原来李遥真的可以这样毫无牵挂地舍弃自己。 　　东昶觉得恶心，觉得自己恶心，自己掏心挖肺地对待一个人，竟换回来这样的结果，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自己为什么要卑贱到这种地步？ 　　最终，东昶对李遥的爱，转化成了浓浓的恨意，以往的甜蜜回忆，终究变成了伤害自己的厉器。 　　李遥的电话再也没有打通，后来变成了空号。 　　然而东昶不知道李遥的老家住址，因为李遥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这些事情，虽然最后东昶还是打听到了住址，但不知为何，李遥的老家已经不在了。 　　东昶单方面认为，李遥竟然躲自己躲到了这种程度。 　　心灰意冷。 　　东昶再也不去寻找李遥的消息了。 　　只是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东昶总会一阵恍惚，不禁回想起李遥的那对猫眼，黑黑的眼睛，眼角微微上翘，他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偶尔会透露出淡漠的无情。 　　都说先爱上的就输了，东昶感觉自己输了个彻底。 　　东昶试图说服自己：那不是爱意，只是执念罢了。 　　“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回到家后，东昶的父亲板着脸，训斥着自己的儿子，“上任第一天你就给我旷工，你让我怎么跟董事会的人交代？” 　　“没去哪。”东昶随便应答了一句。 　　“你那个什么……叫什么……对，李遥，是不是又是因为他？虽然这方面我不想再唠叨你，但是你玩玩也就算了，你以为你们俩能走多远……” 　　“我不认识什么李遥！”东昶突然吼了起来，“他死了！” 　　东昶气急败坏，咒骂脱口而出。 　　在东昶心里，自己曾经深爱的那个李遥，已经不见了。 　　东昶的父亲一愣，不晓得儿子说的是真是假，只是看到他异常痛苦的神情，也信了一半。 　　或许并不是死亡，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让两人分道扬镳了。 　　父亲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世界上真正的你情我愿的爱情是很少的……有人爱的多，有人爱的少……但是儿子，我希望你成为强者，无论是事业上还是感情上……你不能总是当那个付出的人，你要成为那个接受爱意的人……” 　　“那怎么可能……他不爱我……” 　　“你缺一个爱你的人，”父亲说，“别想李遥了，忘了他吧，虽然你会感到痛苦，可这都是暂时的，他不值得你付出，你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爸，你想说什么？” 　　父亲默了一会儿，酝酿着想要说的话。 　　“儿子，你需要一个真正的家。” 第八章 不请自来 　　付义平从楼房销售员做起，干了六年，终于晋级成为了高级销售经理。 　　这一路打拼下来，不知不觉间，自己也马上要奔三了。 　　自打踏入社会以来，付义平也算是见过各种大风大浪和各种各样的人物，然而见得越多，就越是失望。 　　金钱、名利、私欲，充斥着这个世界，步入社会后，付义平再也找不到学生时代的纯真，也找不到可以毫无顾忌地谈话的朋友。 　　最近，付义平会时不时地想起高中时的挚友李遥，想念李遥那份纯真的笑容和直率。 　　然而后悔的是，自从那次打架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 　　付义平常想，李遥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家那么有钱，一定不愁工作和吃穿，他已经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吗？那个人会是男人吗？ 　　付义平见过了各种事，不由得鄙夷起当年自己对待李遥的态度。 　　如果机会重来一次，自己大概会是不同的态度。 　　付义平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从公司回到了家。 　　他远远地看到门口那里有一个人影。 　　“你好，请问先生你找谁，这是我家门口……”付义平上前询问。 　　男人转过身来，付义平愣住了。 　　即使将近十年没有见面，付义平还是认出了李遥。 　　然而眼前的李遥与他想象中的李遥相差甚远。 　　李遥虽然穿得很整齐，但是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衣服是已经穿了好几年的旧样式，他的身材瘦削，头发也没有好好打理过，像是在最廉价的理发店剪的。最让付义平震惊的是，李遥的眼神变了，没有了少年时的神采奕奕，有的只剩沧桑和脆弱。 　　“李、李遥！？”付义平不可置信地叫出了声。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李遥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从老家同学那里打听到，你住在这附近……” 　　“你找我什么事？”付义平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僵硬，仿佛在赶人走一样。 　　“啊……”李遥愣了一下，然后垂下了眼，用付义平从未听过的低声下气般的语气说了一句话。 　　付义平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此时此刻的李遥。 　　“我……我不当同性恋了，”李遥问，“你可以重新和我做朋友吗？” 　　东氏外贸公司的大厦最顶层，东昶坐在总经理办公室中，看着手中的合同复印件，表情冷峻。 　　合同中有几处用红笔标记的地方，就是这几处小错误，造成了这次几十万的合同订单损失。 　　“你们谁给我解释一下。”东昶用手指点了点放在桌上的合同，询问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 　　“东总，”一位高管解释道，“公司里之前用的西语翻译人员因为年岁高，两个月前已经退休了，这次翻译是新人接手的……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失误……拉美最近与我们公司的交易频繁，如果没有好的翻译，恐怕……” 　　“交给翻译外包公司怎么样？”另一位高管提议。 　　“这样也不错，但是他们很有可能泄露公司机密，大订单还是交给自己人比较放心。” 　　“那……只能去找猎头公司了吗？现在才开始找人，还来得及吗？”众人将目光转向东昶。 　　“你说原先的翻译两个月前退休了，”东昶摸着手上的银戒，低声问，“那一个月前的合同翻译为什么没有出问题？” 　　“这……”其中一人回答，“其实……我问过新来的翻译了，他说他第一次翻译合同时……是找的他原先工作的公司同事做的……” 　　“挖过来。”东昶言简意赅地说。 　　“啊，不过东总您放心，他们的公司和我们公司没有交叉业务，不会和我们抢市场……”高管突然反应过来，“嗯？东总您刚才说什么？” 　　“人事部马上去办，”东昶说，“这次合同失误的责任也需要追究到底，我不希望这种问题再发生第二次，散会。” 　　简短的会议结束后，两个文秘说起了悄悄话。 　　“东总明明这么年轻，据说还不到三十岁，做事情却这么有魄力。” 　　“啊，说起这个……你知道我们公司的图标是狮子头嘛，听说有人私底下叫东总‘狮子王’呢……” 　　“狮子王，”文秘小姐偷偷地笑了笑，“真不知道怎样的女人才能驾驭像东总这样的男人呢……” 　　“你不知道吗？听说东总已经结婚了……你看他手上的戒指……” 　　“咳咳……”两人的谈话被身后的男人打断，“公司里可不是闲聊的地方。” 　　“啊，孙部长，抱歉……” 　　“敢说东总的闲话，你们还想不想要工作啦！”孙部长瞪着圆眼睛，小声提醒她们。 　　公司最大禁忌之一——东昶的私事。 　　六年前东昶进入公司，为公司做出的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想要和他套近乎的人，通通都被赶出了公司。 　　东昶父亲的目的再明显不过，自己的儿子，必须高高在上。 　　孙世峰是人事部部长，是东昶父亲的左膀右臂，为人世故又老练，这次负责去向其他公司挖人才的事情。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查清了上次私底下帮忙翻译合同的人的身份。 　　“居然是个年轻人，看起来和东总的年纪差不多啊，”孙世峰看着简历，喃喃自语，“他现在的工资水平也不高，看来稍微耍点手段，就能把他骗来了……” 　　孙世峰拨通了简历上的手机号码。 　　“喂你好，请问是李遥先生吗？” 第九章 时来运转 　　“随便找地方坐吧。”付义平让李遥进了屋子。 　　“谢谢。”李遥坐下，有些拘谨地左右看了看。 　　付义平架着胳膊看着他，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这一幕:绝交多年的高中朋友突然特地来找自己。 　　“你为什么来找我？”付义平这么问着，这才发现李遥的脸色有些苍白。 　　“嗯，这件事……那个……”李遥支支吾吾，用食指在裤子上点了点，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 　　付义平从未见过这样的李遥，然而却能感觉出来，李遥肯定有求于自己。 　　“那个……”李遥抬头看他，动了动手指，“有烟吗？” 　　付义平一愣，然后摇了摇头，“我家里禁止抽烟，我对象不让我抽……” 　　“啊，你结婚了啊，”李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第一次听说，恭喜你。” 　　“不是，还没领证……算了……”付义平挠了挠脑袋，又去翻了翻抽屉，“我记得上次有人给了一盒烟放在这里来着……” 　　付义平找到烟和打火机，扔给了李遥，李遥道谢，然后熟练地抽了起来。 　　“你怎么学会抽烟了？”付义平在一旁看着他，李遥在自己心目中，还是当初那个少年，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男人。 　　李遥拿烟的手一顿，反问道：“你不是也会抽吗？” 　　“不是……”付义平突然较真了起来，“以前你不是看到抽烟的人就皱眉头吗？我还以为你讨厌……” 　　“是啊……”李遥的目光闪动，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是生活太苦了啊，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生活苦？”付义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是小少爷吗？我记得你爸还经营一个大公司来着，怎么就生活苦了？” 　　“没了，都没了……”李遥低语，猛然抬起头看着付义平，“义平，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现在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什、什么意思？”付义平有些吃惊，“到底发生了什么？” 　　“求求你……”李遥艰难地说着乞求的话语，“让我住在你家，除了钱……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你说什么啊……”付义平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李遥。 　　曾经那个高傲到无法容忍一点嘲笑的少年，如今竟在自己面前低头乞求着。 　　“你、你就帮帮我吧，我现在只要一个住处……”李遥解释道，“等我手头宽裕了，就立马搬出去，不会影响你和你妻子的……” 　　“不是，我没和她同居，”付义平摇摇头，“不对不对，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没地方住了？你借钱吸毒啦？” 　　“不，没有吸毒……”李遥苦涩一笑，“不过也差不多……我现在正在被追债……之前的房子已经卖了还钱，可还是杯水车薪……” 　　“怎么会突然被追债？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李遥说，“求你别问了，总之……我现在非常非常非常缺钱……” 　　“我不会借钱给你的，”付义平果断地说，“我的存款是为了结婚的！” 　　“我知道……”李遥说，“我不会向你借钱的，我只想要一个可以住宿的地方。”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一个十年没有见面而且曾经还打过我的人？”付义平问。 　　“因为你是我……”李遥看着他，眼中的悲伤毫无遮掩，“唯一能指望的人了。” 　　付义平服了，自己这么容易就被他打动了，这才想起来，李遥从以前开始，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该宠着他，才是正常的。 　　最奇怪的是，付义平并不反感这种个性。 　　因为李遥在其他方面给予自己的东西都是无可取代的，因为这个原因，可以忽视他的其他缺点。 　　“好吧。”付义平最终点了点头，同意让李遥住下。 　　“那个……”李遥欲言又止，“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让你住就不错了，你还有要求？” 　　“我能不能再带一个人来住？”李遥急忙解释，“他平时不住的，只有偶尔周末的时候会回来……” 　　“谁啊？”付义平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嫌恶，“男人？” 　　“不……不是男人，是男孩……”李遥摆摆手，“是我弟，我记得你以前见过的……他今年要准备高考，我想尽量给他提供一个舒心的环境……” 　　“弟弟……李愿吗？我记得……”付义平的疑惑更深了，“你到底干了什么事，逃追债的还要带着弟弟？” 　　“嗯，说来话长……”李遥的眼神飘走，“总之，我要努力挣钱……” 　　付义平和李遥开始了同居生活。 　　付义平本以为两人相处会很尴尬，可是出于意料的是，两人相处却很顺利。 　　让付义平吃惊的是，李遥会做饭，也会打扫卫生，而且都做得不错。 　　“唔，”付义平尝了一口李遥做的菜，忍不住夸赞，“很好吃啊！” 　　李遥笑了一下，像是应付一样，笑容立马没了，“没什么，做久了也就会了。” 　　付义平一愣，如果是以前的李遥被夸奖，一定会露出得意的神情，而眼前的李遥，已经没了少年时的精神气。 　　付义平甚至怀疑眼前的人不是真正的李遥。 　　突然，李遥的手机响了起来，李遥示意一下，走到一旁接听了电话。 　　付义平十分不习惯，不喜欢这么客气又生分的李遥。 　　以前的李遥，就连女生给他写的情书，也会大咧咧地给自己看。 　　付义平摇了摇头，发觉自己竟然在怀旧过去。 　　也是，毕竟都是大人了，那还能像少年时一样毫无心机又豪无保留地相信别人呢？细细想来，也许是自己辜负了当初百分百信任自己的李遥…… 　　付义平正伤感着，伤感再也回不到过去时，李遥的兴奋表情突然闯进了自己的视线中。 　　李遥打完了电话，眼睛里闪着光，原本苍白的脸色似乎恢复了血气。 　　付义平能看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李遥果然还是李遥，高兴时的表情还是和以前一样。 　　“发生了什么好事？”付义平问道。 　　“啊……”李遥收敛了神色，“没、没什么……我、我今天出门，晚上会把弟弟接过来，麻烦你了。” 　　“知道了。”付义平点点头，还是不习惯这么客气的李遥。 　　李遥急匆匆地出了门，刚刚打来电话的，是一家大公司的人事部经理，想让自己考虑跳槽，工资是原先公司的三倍。 　　李遥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会见对方，毕竟，自己现在十分缺钱，哪怕现在地上有一毛钱，自己也会弯腰去捡。 第十章 面试 　　周五傍晚放学，一个少年站在校门口，背着书包，手中拿着单词本，一边背着单词，一边等着什么人。 　　少年高高瘦瘦，眼神淡漠，一头黑黑的短碎发，算不上什么发型，却能看出，剪发的人已经很用心地给他剪了。 　　“嗨，李愿！”一个同学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朝他挤眉弄眼，“怎么还不回家，在这儿等谁呢？” 　　“没等谁，”李愿淡淡地说，“等我哥呢。” 　　“你哥还专门来接你？感情真好！”同学说完，挥了挥手，“我先走啦，拜！” 　　李愿也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在人群中看到了李遥的身影。 　　“李愿——”李遥也看到了他，朝他挥了挥手，“这里这里！” 　　李愿收起单词书，朝着李遥走过去。 　　他一言不发地跟在李遥的身后，看着个头还不如自己高的哥哥的背影。 　　老实说，兄弟俩的感情，并没有多好，李愿甚至曾一度讨厌过自己这个哥哥。 　　“去哪儿？”李愿问。 　　上个星期，兄弟俩因为拖欠房租，已经房东被赶出了住处，李愿还好，可以住在学校里的宿舍，不知道李遥是怎么度过这几天的，李愿没问，也不想问。 　　“啊，你记得付义平吗？”李遥说，“就是高中时候跟我玩得很好的那个……还来过我们家，他和你玩过……” 　　“我记得。”李愿快速回答，嘴唇有些不自觉的轻颤。 　　“我们先暂时借住在他那里。” 　　“哦。” 　　“我今天……”李遥停顿了一下，“被人挖墙脚了，我可能要跳槽去一家大公司，工资会多起来的。” 　　“……” 　　“你上大学的钱，我还是能赚到的。” 　　“我想工作。”李愿想也不想就这么说。 　　李遥停下脚步，伸手抓住了李愿的胳膊，“你再跟我说这种话，信不信我掐死你？” 　　李愿挣了挣，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工作。” 　　“我不准，”李遥趾高气扬地回答他，“你要是适合工作就算了，我肯定不会说什么，可是你天生就是一副读书的料，擅长学习又喜欢学习，我还等着你去上大学，给我赚奖学金呢！” 　　李愿抿了抿嘴，说不出话来。 　　兄弟俩长得不像，但有一点却是像极了的——那颗高贵的自尊心。 　　李愿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靠哥哥养活。 　　自打家里发生巨变后，是这个自己原本看不起的哥哥，硬生生地扛起了所有债务，还扛起了抚养自己的义务。 　　高傲的李遥曾一度放下自尊，去求那些冷漠的亲戚们收养弟弟，最后换来的却是亲戚们的一句——“不想惹祸上身。” 　　李遥怒，红着眼大吼一句，“我的弟弟，我自己养！我家的债务，我自己还！我以后要是再求你们，我就不是人！” 　　那之后，李遥开始带着李愿，起早贪黑地赚钱，还要小心翼翼地躲避追债的人。 　　李遥很少求人，每次求人，都感觉像是把自尊放在地上踩踏一般。 　　然而这些年，李遥的自尊已经被踩踏过无数次，也求过了无数的人。 　　唯独一个人，一个有能力救济自己的人，李遥不想去求他，也不敢去求他。 　　那人是李遥最后的自尊，打死也不会再见他。 　　经理办公室。 　　“东总，”孙世峰递给东昶一份简历，“我已经联系好他了，下周就会来公司面试，说是面试，实际上已经准备好合同了。” 　　东昶拿过简历，看都没看，就扔在了一旁。 　　“上一笔订单的损失太大，”东昶冷着脸说，“近期公司减少不必要的支出。” 　　“知道了，东总。”尽管孙世峰的年纪比东昶大了不知道多少，可是在东昶面前，孙世峰还是十分谨慎。 　　那份简历，一直压在东昶的办公桌上，东昶再也没心思去看，毕竟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 　　一周后，李遥穿着整齐的西装，来到了东氏外贸公司总部的楼下，李遥看着公司狮子头的logo，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随即又摇了摇头。 　　总归，不会那么巧。 　　李遥这次来面试，尽管知道只是走个过场罢了，还是尽全力应对了。 　　孙世峰对李遥的表现连连点头，似乎是很满意的样子，面试结束后直接拿出了合同。 　　李遥十分欣喜，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对着合同盯了半天，才看进去几行字。 　　突然，李遥的脸色冷了下来。 　　“那个，孙部长……”李遥皱了一下眉头，直言不讳地问道，“工资……不是说好是之前的三倍吗？” 　　李遥看着孙世峰给自己开出的工资，还不到原先公司的工资的两倍。 　　“啊，这是最终你能拿到手的钱，已经把一些杂费给去除了，你知道，在我们这种大公司工作，各种费用也很多的……”孙世峰张口胡扯。 　　“不，这……”李遥的脸色更难看了，自己已经跟李愿夸下海口了，说以后的工资会是三倍，现在这种工资水平，也就比原先好一点而已，好的这一点，还不够自己为了面试而租的这套西服钱。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吃个哑巴亏，也就忍了，毕竟现在的工资确实比原先高了。 　　可是李遥忍不了。 　　“贵公司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公司，连这点工资都发不出来吗？非要做出这种信口开河的事情？”李遥说话毫不留情，“既然是挖墙脚，就得拿出诚意啊，你们公司是选中了我，可我也有拒绝你们的权利……” 　　孙世峰一愣，没想到刚才看起来乖乖的李遥，竟然还是个激愤青年，如此不懂人情世故。 　　“就算是现在工资水平不高，”孙世峰说，“若是你在公司里表现突出，工资水平总归提上去的，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了，哪有人能一口吃个胖子，什么事不都得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来……” 　　“不是这个道理！”李遥争辩，“是你们公司承诺在先，还让我先辞去原先公司的工作……” 　　说完这话，李遥自己突然愣住了，仿佛看到了孙世峰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对啊，辞掉先前的工作，断了后路，那现在不就只有眼前这份工作可以选择了吗？ 　　李遥无论如何都改不了的坏习惯——太相信别人。 　　李遥太相信自己会时来运转，太相信孙世峰那张看似亲和无害的脸。 　　就像是很久以前，太相信一个人的喜欢，然后肆无忌惮地任性，到头来却不欢而散。 第十一章 重逢 　　面对公司的不守信，李遥理应拒绝这份工作的。 　　可是——李遥想到自己债务累累，又想到还要给弟弟攒学费……最后还是屈服了。 　　尽管李遥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还是签了合同。 　　孙世峰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廉价劳动力，有谁不喜欢？ 　　孙世峰也不计较刚才李遥是怎么顶撞自己的，只要签了这白纸黑字，他就是自己公司的人，自己就是他的顶头上司。 　　“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孙世峰收起合同，架子也摆了出来，“对了，公司里还有一些事，我得提醒你……” 　　“什么事？” 　　“我们公司制度严格，上下等级分明，”孙世峰说，“你要是敢得罪上头的人，在公司里没你的好日子过。” 　　“……”李遥厌恶地皱了皱眉，他最讨厌别人这么威胁自己了。 　　“还有，”孙世峰接着说，“公司里最最最忌讳的一点，就是东总的个人私事，如果你敢在背后嚼口舌或者是四处打听东总的事情，那就不用说好过不好过了，你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我才没那么闲……”李遥嘟囔着，自顾不暇，那还有闲工夫八卦。 　　“那就好……”孙世峰还想说什么，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叫住了他。 　　“老孙，你来一下。”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冷漠。 　　那声音，仿佛一只冰锥，措不及防地刺穿李遥的灵魂。 　　李遥仿佛被瞬间凝固住，浑身僵硬，不敢回头去看那个声音的主人。 　　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东氏外贸……大公司……东总…… 　　东昶。 　　“啊，东总，”孙世峰笑眯眯地介绍道，“这是我们新招的翻译……” 　　李遥背对着东昶，僵着不动，也不肯回头，像极了一个执拗的小孩。 　　“哎，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孙世峰看他不动，拽了拽他，“快跟东总打个招呼。” 　　李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整理好的表情，才敢回过头去看他——看那个曾经说要宠爱自己的男人。 　　李遥从来不知道，穿着西装的东昶，是如此挺拔，他的面部更加菱角分明，更加深邃，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成熟男人的稳重和可靠的气息。 　　要是年轻时的李遥见到现在的东昶，大概会被迷得立马忘记老师。 　　“东总您好，”李遥觉得自己笑得很僵硬，下意识地伸出手来，礼貌地介绍自己，“我是李遥。” 　　我是李遥——仿佛在向一个陌生人介绍自己。 　　东昶瞟了一眼李遥的手，然后对孙世峰说，“老孙，找你有事。” 　　说完，东昶就转身快步离开，孙世峰也来不及顾虑李遥，急着跟了上去。 　　李遥的手僵在半空中。 　　李遥平生最不能忍的两件事，一是被人践踏自尊，二是被人漠视。 　　东昶他，全占了。 　　然而有另一种情绪却压过了李遥心中的愤怒。 　　李遥感觉胸口很难受，仿佛被什么给阻塞着，阻止自己的血液流动。 　　糟糕透了。 　　付义平下班回家，在楼道处闻到了一股劣质的烟味。 　　他皱了皱眉头，咳嗽了几声，在楼道拐角的隐蔽处，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李遥正缩在角落里抽烟。 　　“喂，李遥，”付义平上去，从身后拍了他一把，“回家了！” 　　“哦……嗯。”李遥回头看他，眼中没有任何神采，他掐了烟，站起身。 　　“我下次会记得给你配钥匙的，你也不用蹲在这里啊，搞得跟我虐待你似的……”付义平啰嗦了一会儿，看李遥没什么反应，才问，“你怎么了？” 　　“我……”李遥张了张嘴，想要倾诉，却不敢倾诉。 　　不敢告诉付义平，有关前同性恋人的事情。 　　“我没事。” 　　“哦，没事就好。”付义平虽然心里略微不爽，却也不想多问，明明李遥以前什么都会对自己说的。 　　自打见了东昶之后，李遥状态不佳，连做饭都忘记了放盐，付义平虽然嫌弃，却还是没有浪费食物。 　　“工作怎么样？”付义平想了半天，才问了这个问题。 　　“工薪没有原先承诺的高，”李遥扒了扒米饭，却没有一点胃口，“我被骗了……但还是比原来的工作挣得多，如果努力一把，应该能赚到更多的钱。” 　　“你魂不守舍的就是为这个事啊，”付义平说，“正常现象，你不知道我当初刚进社会的时候……” 　　李遥听着付义平瞎扯，心思早已飞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李遥今日遇到老情人，是福是祸，只能看造化了。 　　那晚李遥难得地做了一个关于东昶梦。 　　李遥没大没小地“公公”“公公”地叫着他，东昶恼怒，佯装要去揍李遥。 　　东昶的表情，是少年的易怒和冲动，还有不知底线的溺宠。 　　李遥则是没心没肺的肆无忌惮。 　　李遥毫不客气地还手，两人打着闹着，不知怎的，扭在了一起，又不知怎的，东昶的手就摸进了李遥的裤子里。 　　“我今天就让你瞧瞧，”东昶在李遥耳边低语，低哑的嗓音掺杂着难以抑制的情欲，“我究竟是不是公公……” 　　李遥挣不开他，这才知道刚才东昶对付自己，根本没有用力。 　　李遥只好任他干了个爽。 　　事后东昶揉着李遥的屁股，一个劲地向他赔不是。 　　东昶想亲亲他，李遥却推开了他的头。 　　“干什么啊，”东昶拿开李遥的手，“做都做了，还不让亲？” 　　“我不喜欢，”李遥噘着嘴，“……在这么清醒的状态下接吻……” 　　“咦，”东昶眨眨眼，“难道你是在害羞？” 　　“滚啊，才没有！啊，不准捏我的脸！” 　　“嘿嘿……”东昶捏着李遥的两侧脸颊，毫不犹豫地亲了下去。 　　李遥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强势的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强势的吻啊？ 　　仿佛是惊吓一般，李遥从梦中醒来。 　　“……”李遥喘着粗气，感觉后背被冷汗淋湿。 　　明明不是噩梦，对李遥来说，比噩梦更可怕。 　　李遥早早地起床，洗了把脸，看清了镜子中的自己，一脸憔悴，没了少年时的精气神，多了份无可奈何的沧桑。 　　李遥猛然意识到一点：今年……自己多少岁了来着？ 第十二章 命令 　　东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六年未见的李遥，终于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东昶在门口时，看到那个人的背影时，就认出了他。 　　虽然李遥现在是天然的黑发，没有像年轻时一样烫发染发，但东昶还是认出了他。 　　凭什么？——凭感觉。 　　李遥的一身西服，虽然经过了精心护理，却还是无法掩盖它那原本劣质的布料和粗糙的做工。 　　东昶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以前的李遥，从来都是对自己的穿衣打扮很上心的，是一定要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的。 　　在东昶的印象里，李遥明明一直都是那么死要面子的人。 　　“东总您好，我是李遥。” 　　当李遥摆出商业式微笑，这么介绍自己的时候，东昶更加震惊了。 　　以前那个会将喜怒哀乐全部写在脸上的李遥，真的不见了。 　　然而这六年，东昶也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表情，而且做得比李遥更好。 　　东昶面无表情地无视了李遥。 　　李遥却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瞥中，东昶都看到什么。 　　东昶看到——李遥瘦了，没有以前精神了，皮肤也没有好好保养。 　　这个年纪，对男人来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东昶没有在李遥身上看到一丝丝活力——那是以前李遥最不缺的东西。 　　这就是自己爱过的人吗？ 　　东昶不忍心再看，匆匆地离开了。 　　东昶几乎是逃跑一般离开李遥的身边。 　　东昶感觉站在李遥身边，心会痛，还会碎。 　　本应该是被自己宠得不知人间疾苦的李遥，如今怎么变成了这种……样子？ 　　东昶自认为自己是个很冷酷的人，可是每每面对李遥，自己就忍不住心软。 　　东昶攥紧了拳头，往桌子上狠狠地捶了一拳。 　　跟在东昶后面的孙世峰吓坏了，不知道东总哪来的怒气。 　　“怎么回事？”东昶问。 　　“啊？”孙世峰摸不着头脑，“你是说李遥吗？他就是新来的翻译……你对他不满意？要是不满意我这就……” 　　“不是。”东昶打断他，又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诶？东总，你不是有事找我？” 　　“没事了，出去！”东昶有些急躁地赶走了孙世峰，然后一人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东昶不停地摸着手上的戒指，心里充满了焦躁不安。 　　东昶看到反扣在桌子上的那份简历，一把抓了过来，盯着简历上李遥的照片看了半天。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啊……”东昶眉头紧皱，“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 　　之后几天，东昶经常路过李遥所在的办公室，偶尔向里面瞟一眼，却经常不见李遥的身影。 　　东昶微疑，但也没有找人询问。 　　直到有一次，东昶在拐角处遇到了李遥，两人是硬生生地碰上了。 　　李遥一个踉跄，向后仰去，东昶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他，却只抓到了衣袖。 　　李遥手中提着许多杯热饮，要么洒在了地上，要么洒在了身上，热可可和咖啡的香气，瞬间在空中弥漫开来。 　　李遥看到东昶，尴尬极了，起身道歉，立马收拾好了残局，又转身朝着楼下跑去。 　　东昶依旧板着脸，然而内心却波涛汹涌。 　　东昶明白，公司里等级森严，上司压迫下属的事情屡见不鲜，旧人压迫新人的事情也司空见惯，可是，东昶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办公室的那群人，居然敢让李遥跑腿买东西？想以前，都是我东昶给他买东西，哪里有他给别人跑腿买东西的时候！ 　　东昶看着李遥跑远的身影，也没去阻拦他，就进了李遥所在的办公室。 　　李遥弄洒了办公室的同事委托自己带的热饮，没有办法，只能重新去买。 　　李遥的脸通红，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因为尴尬和无地自容。 　　谁都好，为什么偏偏让东昶看到了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谁不想在前男友面前保持一副“我现在过得很好”的状态？ 　　李遥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面。 　　李遥又重新按照同事们的要求，买了一堆热饮，拎回了办公室。 　　没想到的是，办公室里氛围极度压抑，同事们都埋头工作，已经完成工作的人也装作很忙的样子。 　　原因是，东昶站在办公室门口，抱着胳膊，冷着脸看着他们。 　　就像是班主任在监督学生们学习一样。 　　李遥在办公室门口停住了脚步，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进去，”东昶用命令一般的语气对李遥说，“给他们。” 　　办公室里同事们个个都慌了神，这下好了，自己上班时间摸鱼，还有使唤新人的事情，通通在东总面前曝光了。 　　李遥听东昶这口气，没多说什么，头一低，掩饰住自己内心的不甘，把自己买回来的热饮一杯杯地分给了同事们。 　　李遥不解，不知道为什么同事们都会默默地瞪自己一眼。 　　分完了热饮，李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工作。 　　然而男人开口说话了，语气里带着令人恐惧的怒意，“所有手中有热饮的人，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此话一出，李遥一个寒颤，猛地转头，睁大了眼睛朝着东昶望去。 　　男人站在那里，仿佛就是不可撼动的真理，说出的话，带着炙热的温度，像热饮一般，泼在了李遥的身上，李遥的脸上也变得火辣。 　　李遥之前所在的公司，工作氛围轻松，上班时间聊聊天、摸摸鱼，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严苛到上班喝热饮就要被炒鱿鱼的地步。 　　“还有你，”东昶用眼睛盯着李遥，“给我过来。” 　　李遥的脑子一懵，但是腿却不受自己控制，擅自地跟在东昶的身后。 　　李遥以前不怕东昶的，甚至还敢指着他的鼻子对骂。 　　可是现在……李遥怕了。 　　东昶已经变了太多了，而且自己已经太卑微了，仿佛东昶一用力，就能轻易捏死如同蝼蚁的自己。 　　而且东昶已经见过太多李遥失魂落魄的样子了，如果现在的东昶，对李遥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的话，那是李遥绝对受不了的事情。 　　幸好，直到走进办公室，东昶都是一副板着脸的表情。 　　“脱掉。” 　　李遥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脱掉衣服。”东昶又重复了一遍。 　　李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和裤子，刚才都被热饮弄湿了。 　　“我不用……”李遥想拒绝。 　　“我叫你脱掉！”东昶的声音稍稍提高，不容抗拒。 　　“……”李遥咬了咬嘴唇，脸上是一副受到屈辱的样子。 　　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李遥还是在东昶面前脱下了湿衣服。 　　东昶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套新衣服，递给他。 　　“谢……”一个字还没吐出来，李遥就呆住了。 　　他看到东昶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明晃晃的银戒指。 第十三章 威胁 　　“你、你结婚了……？”李遥问出这句话时，感觉难以呼吸，心脏似乎在被酸水浸泡着。 　　东昶停顿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在李遥看来，近乎残忍。 　　“真的？”李遥追问，眼中带着一丝执着。 　　此时李遥早已经将孙世峰提醒过的话忘在了脑后——不要打探东总的私事。 　　他怎么能结婚！？他又不喜欢女人！而且……他曾经说过…… 　　“我本想和你一样，做个不会说谎的人……”东昶低声说，语气里却带着嘲讽。 　　“什么意思？”李遥不懂，只要他的话有一点点拐弯抹角，李遥就不懂。 　　“我结婚了，”东昶说得斩钉截铁，“在你离开我的那一年。” 　　李遥眼前一黑。 　　就像是六年前一样。 　　六年前，李遥父亲的公司遭到敲诈，一夜破产，父亲被追债人打断了腿，从此一蹶不振，在住院过程中选择了自我了断。 　　李遥为了讨个公道，东奔西走，最后官司还是输了，旧债添新债。 　　李遥母亲经历丧夫之痛，一病不起，病情拖了两年，最后也撒手人寰。 　　因为躲债，李遥带着还是学生的弟弟，换了一个又一个住所，为了供弟弟上学，李遥缩衣减食，李愿在学校时，李遥甚至在公园里的长椅上睡过几个晚上，最后饥肠辘辘的李遥用身上仅剩的二十块钱，买了一包烟。 　　他抽不起东昶曾经抽过的烟，只能买最便宜的烟。 　　他曾经不懂东昶为什么会喜欢抽烟，明明那么苦，那么呛。 　　现在他懂了，生活比烟还要苦，以至于连这么苦的烟尝起来都变甜了。 　　李遥经历了地狱般黑暗的六年，丧事不断，追债不断。 　　然而东昶却告诉他——他结婚了。 　　李遥心里明白，已经分手的人，自己没有必要再去束缚他，无论东昶成家立业，从此都不是自己该在乎的事情…… 　　可是——李遥无法忽视自己的心情。 　　他在意，很在意。 　　李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东昶的办公室，他不敢再多问。 　　李遥感觉自己内心的堤坝已经快要挡不住汹涌的感情洪水，要决堤了。 　　李遥逃跑后，东昶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想到刚刚李遥慌乱地神情，突然嘲讽地笑了一下。 　　“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东昶本以为自己，经过这么多年，可以放下那份执念，可是当真的再次看到李遥的脸，东昶猛然察觉，想要的答案，如果不从李遥的口中说出来，自己死不瞑目。 　　“还有，怎么变得那么瘦了啊……”东昶用手掌捂着眼睛，企图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李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走回家的，自己的脚底下仿佛踩了棉花，一着不慎，就会踏入深渊。 　　手里响了，李遥无意识地接通了电话。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人声音传来，“这个月，三十万……” 　　李遥浑身一哆嗦，吓得挂掉了电话。 　　“妈的！”李遥急忙关了机，脸色苍白得像是刚刷过的墙。 　　现在不是为东昶的事情心烦的时候！ 　　李遥拍了拍脸颊，回到了家。 　　恰好李愿和付义平在家。 　　“谢谢你义平，”李遥说，“帮忙接李愿回家。” 　　“你张口闭口一个谢谢的，我还真不习惯，”付义平说，“我跟李愿也好久没见了，这次好好聊了聊，这小子长得真高！” 　　“哥，”李愿突然开口说，“以后不用接送我。” 　　“啊，嗯……”李遥随口答应，放下东西就回屋了。 　　李愿和付义平对视一下。 　　“你哥他怎么了？脸上跟抹了粉似的？” 　　“我去看看他。”李愿起身，走向李遥的房间。 　　房间里，李遥缩在墙角。 　　“哥？你怎么了？” 　　“没事啊……”李遥的回答有些有气无力。 　　“我明天有联考，”李愿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拿到第一名，有奖金。” 　　“嗯，我相信你……” 　　“哥？”李愿感觉李遥的状态很奇怪，按着李遥的肩膀将他转过身来。 　　李愿一下子愣住了，只看到李遥的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流，李遥本人似乎还没有察觉的样子。 　　“嗯，李愿，吃完饭早点休息吧……”李遥拍了拍弟弟的手。 　　“哥，你哭……”李愿突然哽住，他知道李遥其实很讨厌哭哭啼啼，上次见到李遥哭的时候，还是被众叛亲离的时候，没有亲戚肯收养自己，倔强的李遥带着自己决然离去，眼里全是悲愤的泪水。 　　李愿抬手，默默地擦了擦李遥的眼泪。 　　李遥被弟弟的举动触动，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进了弟弟的怀里，大哭个不停。 　　“为什么……为什么呜呜……”李遥忍不住啼哭，“为什么他结婚了啊……” 　　李愿面无表情，有些僵硬地拍了拍李遥的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哥哥竟变得这么脆弱了。 　　付义平听到李遥嚎啕大哭，过来一看，就看到兄弟俩抱在一起，李遥哭得跟个傻子一样，李愿看了付义平一眼，摇了摇头。 　　付义平站在原地不动，总感觉他们兄弟俩，周围有着不可介入的界线。 　　第二天一早，李遥像没事人一样，起床洗漱做饭，该干嘛干嘛。 　　“哥，我去上学了。”李愿吃完早饭，跟李遥打招呼，很识趣地不提昨晚的事情。 　　“知道了，路上小心。”因为昨天自己大哭的事情，李遥还有些不好意思看他。 　　李愿走后，付义平终于忍不住问道：“额……你昨晚，怎么了？” 　　“没事，撞到头了。”李遥搪塞过去。 　　付义平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然后就不问了，有时候，成熟的标志是不再刨根问底。 　　李遥知道自己还没有收拾好心情，但是没有办法了，必须假装已经收拾好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今天去上班，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东昶。 　　两人在公司门口相遇，李遥急促地打了个招呼，东昶看了他一眼，表情冷漠，没有回应。 　　两人一起乘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李遥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到东昶手上的戒指。 　　只有这个时候，李遥才能回忆起东昶的温柔，以往无论自己多任性，他都会让着自己、哄着自己。 　　如今这份温柔，终于属于别人了吗？ 　　“她……”李遥还是没忍住，“是什么样的人？” 　　东昶的身形一顿，转头去看李遥，一瞬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任性的少年，顽固任性，有话直说，从不顾虑。 　　“是个只爱我一人的人。”东昶说完，电梯打开，他直径走了出去，仿佛不带任何留恋。 　　李遥留在电梯里，看着电梯门关上，东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李遥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只知道那表情一定很难看。 　　明明知道不应该再问，明明知道已经形同陌路，可还是忍不住。 　　李遥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以前留下来的坏毛病，看到东昶，就会忍不住地试探他的底线。 　　李遥神情恍惚地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坐热，死神般的电话又打来了。 　　“李遥，我警告你，”男人的声音里满是威胁，“不要想着逃，这个月的钱还不上，下次就不是折断你弟弟一只手能解决的事了。” 第十四章 交易 　　世界上有能忍的事情，也有不能忍的事情。 　　李愿觉得自己跟着哥哥，生活艰苦，可以忍；右手被折伤，也可以忍。 　　唯独忍不了李遥低声下气跟别人说话的样子，而且这么做还是为了自己。 　　“医生，您再看看，真的不会留下后遗症吗？”李遥扯着医生的衣袖不放。 　　“这很难说，”医生皱了皱眉，“至少也要三个月后，才能初步康复……对了，李先生，医药费和住院费……” 　　“医生，”李遥小声说道，“我们出去说……” 　　李遥回来后，坐在李愿身边，握着他那绷着绷带的右手，脸上写满了复杂。 　　放在以前，李愿是不相信李遥会对自己这么温情的。 　　以前的兄弟俩，互相看不顺眼，多说句话都会两人都会在心里呕对方半天，如今，却是唯一可以依赖的亲人了。 　　“三个月……应该能赶上高考……”李遥低头喃喃，“你一定要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我……”李愿刚想说，自己不走也可以，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我用左手写字也行。” 　　“呵……”李遥疲惫地笑了一下。 　　自始至终，李遥也没提怎么去处理住院费的问题。 　　因为这里有让李遥更头疼的问题。 　　“操！三十万！”李遥一个人去上厕所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用力地踢着墙壁，宣泄心中的激愤。 　　“想让我去抢银行吗！我上哪弄这么多钱来……” 　　只是一瞬间，东昶的脸在李遥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行，绝对不行……”李遥自言自语道，眼中闪烁着动摇的神情，“只有他，绝对不行……” 　　东昶是李遥最后的倔强，也是最后的底线。 　　更何况，那个人已经……成为别人的丈夫了。 　　他李遥就算是被追债人打死，也绝对不会干勾引有妇之夫这种缺德事的。 　　绝对不会。 　　下午，李遥还是去公司上班，本来就少的工资，经不起自己旷工折腾。 　　晚上下班时，他本来打算去医院看李愿，没想到却被部门人员拉去参加聚餐。 　　上次东昶解聘了部门里的大部分人员，这次部门里的工作人员几乎都是新面孔，李遥一下子从新人变成了前辈，为了大家互相了解，聚个会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这次新人聚会却有些不太一样，东总也参加。 　　众人惊疑，向来高高在上的东总居然屈尊来参加一个小部门的新人聚会？ 　　李遥也小小地吃了一惊，但是还没有自作多情地认为东昶是为了自己才来参加聚会的。 　　因为在聚会上，东昶自始至终都没有往李遥这边看一眼。 　　李遥嘴一撇，拿起桌上的酒，灌了起来。 　　不知灌了多少杯，李遥的记忆，断片了。 　　再次醒来时，李遥发现自己坐在一辆车上，身旁竟然坐着东昶，自己依靠在他的身上。 　　东昶拿着手机，说些什么。 　　诶，那是……我的手机…… 　　李遥眼前一片朦胧，伸过手去，却什么都没抓到，直扑进东昶怀里，又睡了过去。 　　东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往自己怀里扑的李遥，只听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诶，李遥，你今晚不回来做饭了？” 　　“他不回去了。”东昶回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东昶面色平静，内心却涌起了狂潮——他有男人了！还在同居！做饭？他以前连面条都没给我下过！ 　　东昶盯着李遥熟睡的脸，感觉腹中生出一股怨恨，真想就这么掐死他——这个人，所有的、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别人！ 　　六年前，李遥的离开，像是把东昶对他的爱恋之花，从心中硬生生地拔了出来，然而却不是连根拔起，那份占有欲，依旧根深蒂固。 　　东昶一瞬间有想过：已经丢弃的东西，还算是自己的东西吗？ 　　李遥第二次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宾馆的床上。 　　李遥迷迷糊糊地看着天花板上漂亮的装饰灯，一时间有些思维错乱。 　　直到男人穿着浴衣，擦着头发走到李遥面前。 　　“啊！”李遥一激动，猛然坐起身，头晕眼花。 　　东昶就那么看着他，不嘲笑，也不关心。 　　“东……总？”李遥小心翼翼地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喝醉了，坐车时吐了我一身。” 　　“唔，对不起。”李遥瞄过东昶的身体，下意识地撇开了眼睛。 　　其实李遥早就知道，男人的身材太美好，六年前还是自己的独有物，而现在只能远观。 　　“你有男人了。”东昶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不像是询问，更像是陈述。 　　李遥一愣，立马明白东昶是因为付义平的电话而误会了，他以为东昶对自己完全不在意的，没想到却被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李遥立即回答他。 　　“你骗我。”东昶也想都没想，就反驳了他。 　　李遥看着东昶的眼睛，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东昶就是这样的人，一旦有人对他撒过谎，他就会变得不再信任那个人，一旦有人背叛他，他就会完全舍弃。 　　东昶要绝对真挚的忠诚和绝对纯洁的感情。 　　但是李遥总是在挑战他的原则，可气的是，每次都能挑战成功。 　　“是不是又怎样？”李遥破罐子破摔，“东总你难道还对我这种小员工有想法？” 　　“你缺钱。”东昶答非所问。 　　“我、我才不缺……”李遥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说，下意识地顶嘴。 　　“你的手机里全是贷款信息。”东昶慢条斯理地说。 　　“你偷看我手机！”李遥炸了起来，瞪着东昶。 　　“我给你钱。”东昶宣布。 　　“我不要！”李遥速答。 　　“有条件的。”东昶知道李遥的脾气，所以并没有生气。 　　李遥犹豫了，他不想要来自东昶的好意的施舍——然而当东昶说出条件时，李遥只感到背后发凉。 　　才不是什么好意，是恶意。 　　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明还憎恨着自己。 　　“一次一万，”东昶依旧面无表情，唯有那双凌厉的眼睛，仿佛在审查着自己，“不用摆出疑惑的表情，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十五章 密码 　　最缺钱的时候，李遥用尽一切手段去赚钱，找过贷款，借过朋友的钱，卖过房子抵债，但是有些事情，李遥发誓打死也不会碰：毒品、黑市、诈骗，还有出卖肉体。 　　然而东昶却提出了这样的条件。 　　李遥也不明白，自己这具已经不再少年的身体，还有什么值得抱的价值。 　　李遥看不透现在的东昶，明明有了妻子，却还向自己提出这种要求。 　　李遥本应该拒绝的。 　　李遥知道这是不对的，这是不道德的，但是当李遥看着东昶时，英俊高大，富有朝气，李遥真的无法把他当做一个有妻子的丈夫来看待。 　　李遥一瞬间想到父亲对自己最后的忠告，让自己不要做错事，却又想到弟弟被人折伤的右手，那是他写字的手啊，他要靠着这只手完成考试，然后逃离这里啊。 　　但是自己却没有足够的钱来交医疗费——而眼前这个男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李遥内心挣扎着，在道德和现实中挣扎。 　　然而当李遥看到东昶那副冷酷的表情，还有那双看不透的眼睛，心里莫名感觉一阵羞赧，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直到东昶毫不温柔地扯开李遥的衣服并将他翻过身去，李遥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耻辱。 　　东昶的动作，和六年前的一点都不一样！粗暴到连前奏都没有，硬生生地闯开了六年都没有与人欢爱过的李遥的身体。 　　李遥还不知道，跟东昶做是一件这么痛的事情，明明以前很舒服的…… 　　李遥差点哭出来，因为东昶的手上还戴着戒指，那枚戒指似乎是故意要划破李遥的皮肤，故意让李遥意识到它的存在。 　　李遥想：他绝对是故意的。 　　但李遥绝不求饶。 　　明明以前是自己任性地像个孩子，可现在没想到东昶也这么孩子气。 　　这绝对是李遥记忆中最糟糕的一次。 　　没有亲吻，没有拥抱，纯粹是为了做而做。 　　李遥感觉很痛。 　　李遥没什么兴致，东昶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人都没有舒服到。 　　草草结束后，东昶就走进了浴室，扔下李遥一人趴在床上。 　　李遥艰难地翻过身，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的第一念头竟然是：呵，这么糟心的服务，他还会给我“服务费”吗？ 　　李遥没想多久，猛地坐起了身，决定趁着东昶还在洗澡的时候，赶快开溜。 　　自己已经难堪成这幅样子了，还是及时止损吧。 　　然而不等李遥穿上衣服，东昶就出来了，身上缠绕着从浴室里带出来的热气，手中拿着一瓶什么东西。 　　“咦……”不等李遥震惊完，东昶又把他推到在床上。 　　李遥睁大了眼睛——什么？还来！？ 　　东昶操弄着他，李遥本来想反抗，却瞥到了东昶嘴角隐隐露出的一丝隐隐的笑意。 　　东昶已经很克制表情了，可还是露了馅。 　　他没想到李遥的身体真的变得生涩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李遥近期没有被男人碰过。 　　为这么点小事感到开心，东昶真的很想扇自己两巴掌。 　　在李遥决定硬着头皮撑过去的时候，东昶手上的动作变得温柔了。 　　东昶的戒指不断摩擦着李遥的敏感部位，李遥不禁浑身颤抖，像是玷污了什么神圣的东西，又像是尝到了什么禁果的滋味。 　　李遥真想把他的戒指给捋下来，可他没这个权力。 　　最后两人还是做了一场淋漓的欢爱。 　　六年来几乎快要干涸的身体，终于尝到了露水的甘美。 　　与六年前唯一不同的是——东昶不再亲吻他。 　　以前的东昶，最喜欢在做的时候和李遥接吻，仿佛离开了李遥的嘴唇，自己就不能呼吸一样。 　　李遥知道，东昶为什么不亲吻自己。 　　李遥隐隐记得，最初和东昶搞在一起时，就是因为东昶亲了自己，后来李遥问过他：“你当时为什么要亲我啊？” 　　东昶憨憨一笑，“因为我觉得你哭得很好看。” 　　“看到好看你就亲？我当时可是你好兄弟啊！” 　　“不是，我只会亲我喜欢的人。”东昶看着李遥，仿佛眼里只有李遥一人。 　　李遥明白，东昶现在不亲自己，潜台词就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和你做只是想报复你，只是想了结心中的怨气。 　　第二日李遥从床上醒来，东昶早已经穿好衣服，站在一旁。 　　“呃……”李遥有些尴尬地坐起身。 　　东昶扔了两张卡给他。 　　李遥一愣，仿佛听到了自尊心碎成渣渣的声音。 　　“这是饭店的房卡和银行卡，”东昶的声音里不带感情，“每次做完，我都会往卡里打钱，希望以后需要你的时候，请你随叫随到。” 　　“……”李遥低着头，脸色又红又青，东昶这种语气，就像是跟对那种什么人说话一样。 　　“还有银行卡密码，”东昶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欣赏李遥这副受屈辱的表情，“是我的生日。” 　　“生……”李遥一下子噎住。 　　自己从来都没有记住过东昶的生日。 　　六年前就没记得，更别提六年后的今天了。 　　“生日……是什么时候？”李遥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这句话。 　　东昶没说话，就是那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就转身离开。 　　李遥感觉自己的心里突然变得很冷。 　　什么东昶，什么前男友，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 　　变了，彻底变了。 　　李遥隐约回忆起来，以前的东昶，其实对其他人就是这种态度，傲慢又无礼，只有对自己人时，才会耐心温柔地说话。 　　东昶已经把自己看做成其他人了。 　　李遥心知肚明。 　　东昶大概是铁了心不想告诉李遥银行卡的密码，李遥不可能想出来，更不可能从公司里打探出来。 　　李遥是直肠子，不会去拐弯抹角地从东昶口中套出来他的生日，一次直接询问被拒绝后，李遥就绝对不可能再腆着脸去问他第二次。 　　李遥想到最笨的方法，就是挨个试密码。 　　每天银行卡输错密码三次就会被冻结，李遥决定每天试两次，这个月大概还有四十多次的机会来试探密码。 第十六章 暗潮涌动 　　有了第一次，很快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李遥完全看不透东昶在想什么，每天下班前，东昶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巡视，路过自己的座位时，用手指敲两下自己的椅子作为暗示。 　　李遥每次听到这个声音，心里都会“咯噔”一声。 　　东昶做事不会拖太久，每次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解决完，然后就离开宾馆。 　　李遥发现东昶多了许多以前不会有的举动，他会用力的抓自己的胸膛，他会从后面来，不从正面看自己的脸。 　　还有，他不带套。 　　做完后也不会帮李遥清理，只是自己洗完澡穿好衣服，然后离开。 　　李遥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为什么会这样？是谁让他养成了这种习惯？ 　　李遥越想越难过，甚至想挖个坑活埋了自己。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让有妇之夫搞婚外情——若是两人之间还能称得上“情”的话。 　　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连小三都算不上。 　　李遥常觉得，现在自己在东昶眼中，大概就是个随时可以插的洞，不需要付出多余的感情。 　　东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每次伤害李遥后，都能看到李遥那又恨又怨却无话可说的表情。 　　东昶兴奋，因为生气的李遥在看着自己时，眼中只有自己。 　　人就是贱，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 　　越是不在乎自己的人，就越是想要接近。 　　说白了，这是自大，也是征服欲。 　　相信自己有能力去暖化冰山，去感天动地，不知道的是，坐了十年的石头，虽然暖了，可还是一样的硬。 　　东昶觉得自己六年前已经贱过一回了，这回该轮到李遥了。 　　这次照旧，东昶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出乎意料的是，李遥伸手拉住了他。 　　“为什么？”李遥问，语气里带着一点不甘。 　　为什么要和我做？为什么不告诉我银行卡密码？为什么用那种方式抱我？ 　　东昶没有表情，心中却在暗喜——上钩了。 　　李遥见东昶没有回答，表情多了几分厌恶，下意识地遮了遮自己的胸膛，“我不是女人……” 　　“嗯，”东昶难得地点了点头，“你的身体太硬了。” 　　东昶说完就离开了，完全不顾李遥一脸震惊的表情。 　　李遥浑身颤抖，甚至干笑了几声，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羞辱。 　　低下头，李遥看到自己身上突出的骨架，瘦得有些吓人，李遥心里又一阵苍凉。 　　明明以前自己身材和皮肤都那么好的……明明以前东昶会搂着自己爱不释手的…… 　　晚上，李遥给自己加了两碗米饭。 　　李遥是那种知道自己哪里不足，就会积极努力去改变的人。 　　付义平看着李遥赌气一般吃饭的样子，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我……”李遥看着付义平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饿了。” 　　“你吃你吃……话说，你该不会是下班后偷偷去做苦力了吧？”付义平问。 　　“差不多。”李遥回答，继续吃饭。 　　“哎，你那天晚上，”付义平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给你打电话，是谁接的电话？” 　　“我那天聚会喝醉了，”李遥说，“公司的人照顾了我。” 　　“哦……”付义平想了想，还是不问了。 　　“对了，谢谢你帮忙垫付李愿的医疗费，等我有钱了……算了，等李愿有钱了，让他还你，连本带利。” 　　“……”付义平看着李遥，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老看着我干嘛？”李遥有些慌，“吃饭吃饭！” 　　“知道了。”付义平低头吃饭，心里却还是有些在意。 　　付义平虽然刚刚看得不清楚，但他看到李遥的脖子上，似乎有——吻痕？ 　　付义平想：不会吧……大概是看错了。 　　傍晚，市中心的高级居住区，东昶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早已经不是当年和李遥合租的房子。 　　女人照旧站在门口迎接他。 　　“您回来了。”女人很年轻，举止文雅，面容姣好。 　　“嗯。”东昶轻轻应了一声，把脱下来的外套交给她。 　　“咦，”女人轻声疑惑，“您心情不错？” 　　“你能看出来？”东昶挑眉看着她。 　　“是的，能感觉出来，最近您的心情都很好，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女人笑容亲善。 　　“遇到了大学时的熟人。”东昶说话面不改色。 　　“是嘛，一定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才让您这么开心，”女人问，“对了，您想吃什么吗？” 　　“吃面。”东昶随口应答。 　　“好的。”女人也不多问，就走进了厨房。 　　东昶窝在沙发里，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李遥还是没变，表情直接到根本不需要猜测，李遥在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时，目光里那份露骨的怨恨，差点灼伤东昶。 　　但是东昶喜欢。 　　东昶突然觉得，惹怒他，比宠爱他有趣一万倍。 　　想着想着，东昶下意识地亲吻了一下手上的戒指。 　　女人端着面出来，恰巧看到这一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兰铃，”东昶朝她招手，“一起吃吧。” 　　兰铃微楞了一下，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东昶微笑的样子了。 　　“好。”兰铃开心地回应他，为了这个男人的幸福，自己可以做很多。 　　自打李遥进公司以来，东昶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四处巡视。 　　说是四处巡视，只是为了看李遥而打的幌子，若是看不到李遥，东昶的眼神就会比平时凌厉好几倍。 　　恰巧这次东昶巡视时，李遥不在座位上。 　　东昶在李遥的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又翻了翻李遥桌上的东西。 　　员工们看到东总对李遥的桌子这么情有独钟，忍不住提醒他：“那个……东总，李遥现在休息，在吸烟区呢。” 　　东昶听到提醒，愣了一下，然后快步往吸烟区走去。 　　东昶还没推开门，就瞥到了里面的吸烟区的李遥，然后停住了脚步。 　　李遥正在打电话，手指上夹着一根烟，动作熟练得像个老烟鬼。 　　看到李遥抽烟的样子，东昶的心一悸。 　　“嗯……怎么样了？好多了吗？”东昶差不多是第一次听李遥这么温柔的声音，“多吃饭，注意手上的伤……我这边的事情，不用担心……” 　　说了一会，李遥挂了电话，吸了一口烟，吐了一口烟圈。 　　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东昶，东昶的表情，冷得像二月里结冰的湖。 第十七章 圈 　　李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掐掉了手中的烟，就像是做错事的学生看到了班主任一样。 　　“你……你偷听我打电话干嘛，”李遥先发制人，还不忘解释，“那是我弟……” 　　东昶没有听进去，快步走近李遥。 　　“你干什么！” 　　空间狭小，李遥用力推着他，东昶稳如泰山地逼近，硬是从李遥身后的手中扒出了一包烟，那是东昶听都没听过的廉价杂牌烟，里面的烟只剩下两三根。 　　东昶二话不说，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我靠你凭什么扔我的烟！”东昶一系列动作，终于惹毛了李遥。 　　“谁准你抽烟的！”东昶满脸凌厉，像是家长看到自家孩子做错了事一样，表现得比李遥还生气。 　　“我抽不抽烟管你什么事？你以前不……”李遥及时咽下想说的话。 　　——你以前不也把它当饭吃吗？ 　　“谁抽都行，”东昶用力地握着李遥的手腕，狠狠地对他说，“你抽就不行！” 　　李遥气得说不出话，平日里我行我素惯了，而且自己都快接近而立之年，还被人这么管教，真的是很没面子。 　　东昶见他不服，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靠近他的嘴唇。 　　“你、你在干什么！这里是公司……”李遥慌张地扭过去脑袋。 　　“你以为我要吻你？”东昶的语气里带着若隐若无的嘲讽。 　　“……”李遥抿着嘴，脸悄悄地热了起来。 　　“我不想闻到烟臭味。”东昶拍了拍李遥的脸颊，然后转身离开。 　　本来应该是暧昧的动作，可在李遥看来，却是一种羞辱，李遥低头看着地板，气得满脸通红。 　　东昶看起来镇定，然而心里却完全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 　　走出抽烟室，东昶没有察觉自己早已经攥紧了拳头，心中那股火气越燃越旺，却不知道在气什么。 　　他李遥，又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改变？ 　　东昶本以为，除了外表，李遥的内在还是六年前的那个样子，坦率直接，不擅长掩饰情绪。 　　可今天李遥拿烟的样子，真的吓到了东昶。 　　东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到自己桌上的黑色马克杯，与之前的位置有些微妙的不同，东昶的怒火突然被引爆。 　　东昶拨打了秘书的电话，不一会儿，秘书小姐心惊胆战地走进了办公室。 　　“东、东总？” 　　“你动我的东西了？”东昶的声音冷到零下三十度。 　　“我、我只是拿了份文件……” 　　“我是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准动我的东西！？” 　　“东总，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听解释，”东昶专横地指着门，丝毫不留颜面地说，“滚出去！” 　　秘书小姐脸一红，含着泪小跑出办公室。 　　东昶正在气头上，用拳头用力地砸了书桌，没想到用力太大，马克杯被震掉了。 　　黑色马克杯摔在地上，东昶愣了一下，随后想伸手去捡，可是杯子已经摔得稀碎。 　　东昶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思绪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你的玩具，借我玩玩。”小男孩指着小东昶的火车玩具说。 　　小东昶非常非常喜欢这个玩具，虽然不想借给别人，可还是想到老师的教育：好东西要和朋友分享。 　　小东昶不情愿地把自己心爱的小火车借了出去。 　　小东昶没想到，收回来的时候，小火车破破烂烂，还缺了几个车轮，再也跑不起来了。 　　“一点都不好玩嘛，一下子就坏了，还你还你。”朋友一边抱怨一边把玩具扔给了小东昶。 　　小东昶看着小火车，明明是自己这么爱惜的玩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自己家里并不是没有能力买个新的玩具，可是小东昶就是想要那个已经坏掉的玩具。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东昶下意识地给自己和别人画出了一道界限，也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在自己范围内的东西，不准任何人碰，若是被别人碰过，就把它扔出自己的圈。 　　但是东昶试了很多次，他就是无法把李遥扔出这个圈。 　　东昶隐约明白，不是自己把李遥困在圈内，而是自己被李遥困住，李遥走到哪儿，自己的圈就画到了哪儿。 　　大学的时候，东昶非常厌恶的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书借给他人，别人擅自在书上乱涂乱画。 　　东昶为此曾和朋友翻过脸。 　　然而有一次，李遥来借书，还书的时候在扉页上用铅笔写了大大的“谢谢”。 　　东昶的朋友一看，心里一慌，想：完了，这么画他的书，这他得发多大火啊…… 　　没想到东昶笑了一下，好好地收起了书，李遥留下的那两个字再也没擦去过。 　　那时的东昶可以为李遥破很多例，因为李遥不是外人，李遥也是东昶他自己的。 　　李遥坐在办公室里，感觉气氛有些阴森。 　　从刚才开始，同事们就一直在小声地说着什么。 　　李遥听了个大概，背后发凉。 　　讲的是东昶刚刚的暴戾行为，一言不合就赶走了秘书小姐。 　　李遥有些心虚，想着东昶总不会是因为刚和自己吵架所以心情不好拿人出气…… 　　“东总要找个人去办公室处理一下内务，”孙世峰来到办公室，他的脸色发青，显然刚才也看到了东昶的一张臭脸，“你们有没有自告奋勇的……” 　　“……”所有员工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李遥看着孙世峰一张沧桑的老脸，没有平时那左右逢源的假笑，突然感觉有些同情他。 　　“就你了，”孙世峰看到只有李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指定了他，“李遥，快去一趟东总的办公室。” 　　李遥也没什么好推辞的，起身就去，他也想问问东昶，为什么辞退秘书小姐，是不是因为和我生气的缘故？ 　　不，算了，还是不要问了，太自作多情了。 　　李遥来到东昶的办公室门前，门轻掩着，李遥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李遥又敲了敲门，东昶暴躁的声音传来。 　　“进来！” 　　李遥虽然吓了一跳，还是走了进去，东昶倚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副头痛的样子。 　　“收拾干净。”东昶看都没看他，指着地上的碎杯子说。 　　“……”李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着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内务”啊。 　　虽然东昶命令式的语气让李遥很不爽，但李遥还是蹲下身，去拾地上的碎片。 　　李遥越拾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个黑色的杯子……这……这特么不是自己的吗！ 　　李遥又仔细地看了看碎片，这个黑色马克杯，的确是自己六年前和东昶同居时用过的杯子！ 　　李遥还记得，当时不知道东昶犯什么病，非得要和自己共用一个杯子。 　　李遥在心里自己怄自己：操，和别人共用一个杯子？我还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儿？ 　　李遥下意识地朝着东昶望去，十分不解，他留着自己的杯子干什么？干嘛又打碎？还打碎给我看，这是在向我显示什么？ 　　“啊！”李遥痛叫一声，刚才一个分神，手指不小心被碎片划出一道血口。 第十八章 强迫 　　“嘶……”李遥一不留神，划伤了手指，反射性地把手上的血往裤子上一抹。 　　“你干什么！”东昶看到居然是李遥在蹲着收拾碎片，一下子走到李遥面前，也蹲下身，抓过李遥划伤的手，看了起来。 　　东昶的表情十分复杂，疼也不是，骂也不是。 　　“我没事，你别这样……”李遥想把手抽回来，却失败了。 　　李遥看着东昶的表情，感觉心里很奇怪，东昶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在关心自己一样。 　　李遥不想会错意。 　　然而东昶做出了让李遥意想不到的举动。 　　东昶也不嫌脏，用嘴含住了李遥的手指。 　　男人的口腔很热，粗糙的舌头轻轻地舔过李遥手指上的伤口。 　　李遥的脸刷地红了起来，感觉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知道，就算是在以前交往过程中，两人也没有做过这种事啊！ 　　李遥是个不擅长被爱的人，不擅长应对别人带来的温存和好感。 　　李遥无言，他低着头，等着东昶舔完。 　　那么高高在上的男人，居然半跪在自己面前给自己舔手指。 　　李遥感觉很难熬，时间似乎被无限延长了。 　　不知何时，李遥的手指从东昶的嘴中拿了出来，东昶的大手抚摸上了李遥的脸颊。 　　东昶清楚地感觉到李遥脸颊的火热温度。 　　李遥低着眼睛，不敢看东昶的脸，因为他的那只大手，摸得自己脸颊痒痒的，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每当李遥垂下眼帘时，那眼角的上挑愈发明显，很勾人，像极了慵懒的猫咪。 　　“李遥。”东昶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低，看着李遥这种表情，感到情难自禁。 　　东昶的呼吸越来越近，李遥感觉，自己再前倾一点点，就能吻到他。 　　“东总，扫把拿来了。”孙世峰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李遥急忙站起身，什么都顾不上了，臊着脸冲出了办公室门口，逃跑过程中还撞了一下孙世峰那圆润的身躯。 　　“李遥！”孙世峰大声叫他，也没停留住李遥的脚步。 　　孙世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抱歉地看着东昶，“不好意思东总，回去我教训他。” 　　“……”东昶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还残留着李遥脸颊热度。 　　李遥跑到洗手间，“哗啦”打开水龙头，往自己的脸上不停地泼着水。 　　水很凉，李遥却还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更糟糕的是，李遥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 　　怎么回事？ 　　李遥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胸口，他没想到自己除了被追债外，心跳还能这么快。 　　李遥回忆，以前跟东昶在一起的时候，心跳最快的时候，不是两人吵架的时候，就是自己故意惹怒东昶的时候。 　　李遥用力地摇摇头，又往自己的脸上泼了几捧水。 　　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他抬头去看，一眼望进了男人深邃的眼眸中。 　　“东……”李遥还没有反应过来，东昶就拉着他往里面走。 　　“等等！你干什么！”李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用力地扯开东昶，东昶紧紧地钳制住他的手腕，把他拖进了厕所单间。 　　“神经病！”李遥忍不住大骂，“你要干什么！” 　　东昶一把捂住李遥的嘴，李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等会你还能这么叫的话，我不介意。”东昶说着，摸向了李遥的裤子。 　　“你个混蛋……唔！”李遥的脸因为东昶的羞辱而变得臊红，那双受了欺辱的眼睛却越发明亮。 　　见了李遥刚才的表情，东昶怎么能忍得住？ 　　东昶按着李遥，让他面靠着墙，李遥极力反抗，他觉得厕所很脏，厕所的墙也很脏。 　　两人做着，突然传来了陌生男人的声音。 　　“晚上一起去喝一杯？” 　　“行啊，今天我请客。”另一个男人回复。 　　“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发工资了？”男人突然一顿，“咦，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听到了，有人在厕所大号吧。” 　　“吓我一跳……” 　　两人终于走后，李遥才叫出一声低吟。 　　“呜……妈的……混蛋……”李遥感觉自己的自尊已经被东昶丢进了厕所里。 　　“难道你还不知道？你骂得越起劲，我越兴奋……”东昶突然抓着李遥，将他往坐便器上一推，再次强行。 　　“你个王八蛋……变态……”李遥发现自己越来越抑制不住声音，一口咬住了东昶的脖颈。 　　东昶闷哼一声，依旧游刃有余。 　　期间有不少员工来厕所解手，有人好奇这间单间里为什么发出这么大的声响，于是敲了敲门。 　　没多久，东昶走了出来，穿得整整齐齐，瞪了一眼敲门的员工，就离开了。 　　李遥还留在单间里，气得浑身发抖，自己处理着事后残局。 　　李遥在心里骂了东昶一万遍，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东昶是这种变态？ 　　李遥觉得墙脏，现在觉得自己更脏。 　　“混蛋……”李遥抹了一下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之后李遥工作早退了，不是不能坚持到下班，而是李遥实在不想见到东昶的脸了。 　　李遥照旧和回家路上的ATM死磕。 　　“那个混蛋跟我同年……”李遥低声嘟囔，“生日大概是七月或八月，上次试到了……” 　　李遥判定东昶的生日是在七八月，因为李遥记得东昶曾经跟他说过自己的生日日期，可当时李遥没有往心里去，记得不是很清楚。 　　其实六年前，东昶询问李遥知不知道他的生日时，李遥也隐约记得应该是七八月份。 　　可比起回答出这么模糊的答案，李遥宁愿沉默。 　　不确定的东西，李遥不要，也不想说。 　　李遥输入了两次密码，显示错误。 　　“妈的。”李遥的心情烦躁，往口袋里摸去，空荡荡的。 　　对啊，自己的烟被东昶给扔了。 　　李遥去了超市，想再买包烟，却在摸到烟盒的瞬间停住了动作。 　　“我不想闻到烟臭味。”东昶的话犹在耳旁。 　　李遥的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 　　自己这辈子，被人嫌弃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东昶要上自己，又凭什么嫌弃自己？ 　　李遥想起今天东昶在厕所里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又气得牙痒痒。 　　要不是当时自己没了力气，早就一拳揍了上去，管他什么东总西总的。 　　“您好，一共三元钱。”收银员对李遥说。 　　李遥付了款，拿走了两盒口香糖。 第十九章 白色 　　东昶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 　　明知道李遥爱干净，却还是把他抓进了厕所里。 　　明知道李遥自尊高，却还是逼他展露了最羞耻的一面。 　　可是李遥最后恶狠狠地瞪着他的时候，东昶心中最后一丝悔意都消失了。 　　“东昶，我记你一辈子！”李遥放狠话。 　　你最好是记我一辈子，我就要你李遥记我一辈子。 　　第二天，东昶照旧来巡视员工，敲着李遥的椅子。 　　李遥没有回应，该干什么干什么。 　　东昶一愣，知道自己被李遥无视了。 　　李遥故意不理睬东昶，给同事递文件，还递过去一个大大的笑容。 　　东昶一看就知道李遥是在假笑，可心里还是不爽。 　　“李遥。”东昶小声叫他。 　　李遥不听，对着电脑敲字。 　　东昶一生气，一掌拍在李遥脑袋上。 　　李遥吃痛，这才不冷不热地回了句，“东总，工作时间，请不要打扰我。” 　　东昶气得牙痒痒，转身就走，准备回去蹂躏自己那可怜的办公室。 　　李遥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今天终于可以摆脱魔爪了。 　　然而不久之后，李遥还是被东昶叫进了办公室。 　　东昶火气很大，看到李遥的举动后火气更大了。 　　李遥扯开自己的领口，不耐烦地说：“要做赶快，我还有工作！” 　　东昶能清楚听到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这可恶的李遥，一次都没在自己面前服过软、认过输。 　　就算是在六年前交往的时候，李遥也是这幅死德行，没有一点身为恋人的自觉，不会撒娇，更不会甜言蜜语，以至于很多时候东昶感觉只有自己在谈恋爱，只有自己在一头热。 　　东昶当年被爱情迷了眼，愿意付出一切，而今却能看得更清楚，那时候的自己，确确实实是一个人沉浸在爱恋中，而李遥一直冷眼旁观，仿佛在审视什么，考虑着要不要加入这场恋爱游戏。 　　东昶至今还没有明白李遥在审视什么。 　　究竟自己哪儿不及格。 　　东昶的眼神冷了下来，身子往后仰了仰，国王般的坐姿，命令着李遥。 　　“给我咬。” 　　李遥僵住了，以至于一瞬间没有理解东昶的话。 　　“这么大年龄了，还不懂吗？”东昶嘲笑着他，比了个手势，“用你的嘴……” 　　李遥突然感觉热气上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东昶，眼神里有愤怒，还有震惊。 　　李遥从没做过那种事，就算是六年前交往也没做过那种事。 　　六年前两人的姿势都传统到不行，东昶想稍微换一换姿势，李遥都不乐意。 　　不过那时的东昶，就算李遥是死鱼一样，自己也能嗨起来。 　　“不可能！”李遥马上回绝，“我不会做这种事！” 　　“不会就学！” 　　“我不学！” 　　东昶知道，自己在触及李遥的底线，但是这种感觉，危险却令人兴奋。 　　就跟六年前李遥试探东昶一样。 　　“你给我做，我就告诉你我的生日。”东昶狡猾地说。 　　李遥咬着牙，想到自己试了好几天密码，却无功而返，内心开始动摇。 　　李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跪在男人的胯下，屈辱感染红了耳朵。 　　东昶伸手去揉捏李遥的红耳朵，李遥低声咒骂一声。 　　李遥感觉这辈子受的屈辱都没有现在大。 　　东昶曾经做梦都想要李遥对自己这么做。 　　东昶的大手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脑袋，他的头发剪短了，还有些刺手，但是东昶还是乐此不疲。 　　突然，东昶抚摸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的话刺进了李遥的耳朵里。 　　“好多白头发。” 　　李遥突然像弹簧一样提猛地跳起来，用力地捂着自己的头，眼神中带着尴尬和惶恐，然后跑出了办公室。 　　东昶恰好看清了李遥的表情，心里一痛。 　　原本那种高高在上的沾沾自喜顿时荡然无存，仿佛自己也能切身感受到李遥的心情。 　　什么啊，原来自己还在心疼他啊。 　　东昶想让李遥生气，但是并不想看到他悲伤的表情。 　　李遥从办公室里跑出来，蜷缩在无人经过的角落里，双手捂住自己的头顶，满脸不可置信。 　　“白头发……白头发？” 　　明明不久前，自己还是个少年，一夜之间就老了吗？ 　　李遥回想这六年，为了父亲的官司东奔西走，为了母亲的病情忧心忡忡，赚钱、躲债……哪还有时间顾得上形象和保养？ 　　李遥又想到东昶，穿着体面，身材健壮，还富有……李遥不愿意再做对比，明明六年前，两人还是平等的地位。 　　那天之后的工作时间里，李遥都没有见到东昶。 　　东昶也算顾虑到了他的脸面，没有去找他。 　　李遥下班后，李愿打来了报平安的电话。 　　“学校生活很顺利，有朋友帮我，右手的伤也好了很多，”李愿汇报，“不用担心我。” 　　“那就好，”李遥犹豫了一下，又叫了他的名字，“那个，李愿啊……” 　　“什么事？” 　　“你给我剪头发时，有没有注意……我是不是长了很多白头发？” 　　兄弟俩为了省钱理发的钱，买了一把剪刀，两人互相瞎剪。 　　“……”电话那头沉默。 　　“你怎么不给我拔掉啊！？”李遥急了，忍不住抱怨。 　　“有谁在乎了吗？”李愿一语中的。 　　“……”李遥沉默了一阵，“我在乎，你哥我自己在乎。” 　　李愿还想说什么，李遥就挂断了电话。 　　才不是因为东昶。 　　李遥回到家，看到付义平瘫在沙发上，就丢给他一瓶东西。 　　付义平看了看，满脸不解。 　　“染发剂？” 　　“给我染头发。”李遥说。 　　“哎不是，”付义平立马站起身，“大哥你去理发店染啊，我哪有这种手艺？” 　　“理发店太贵了，我以后要经常染的。” 　　“这把年纪了，干嘛突然洋气起来，”付义平看了一下手中的染发剂，“黑色？” 　　“我长白头发了，”李遥说，“李愿那个家伙，给我剪头发的时候，居然不告诉我，要是告诉我，我早就拔去了。” 　　“白头发不是越拔越多嘛。”付义平劝告。 　　“那能怎么办啊，”李遥小声地嘟囔，眼中带着一丝隐痛，“我已经不年轻了……” 　　番外 所谓哥哥（1） 　　十一年的代沟，要用什么填满？ 　　李愿从出生起，就和李遥八字不合。 　　一般家庭都会十分宠爱年龄小的孩子，然而李遥家却不同，父母十分宠爱李遥，甚至差点到了溺爱的地步。 　　李遥很骄傲，也努力表现出最好的一面，运动好，学习好，人缘好。 　　李遥什么都好，只有对李愿不好。 　　在李愿的记忆里，少年李遥看自己的眼神都是高高在上的，还带着一丝冷漠，李遥没有像哥哥一样哄过自己这个弟弟，也从来没有像哥哥一样牵过弟弟的手。 　　所以李愿也从来没叫过李遥“哥哥”。 　　李愿真正讨厌李遥是因为幼年时的一件小事。 　　李愿处在学习写字的年纪，自己趴在书桌前，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字。 　　这时候，还在上高中的李遥路过，打了一眼，问：“你怎么用左手写字啊？” 　　李遥的话本无恶意，可还是戳伤了李愿幼小又敏感的心灵，哥哥的话仿佛在嘲讽自己——你怎么跟正常人不一样？ 　　李愿在学校时，就因为自己用左手写字，被小朋友们问东问西，没想到回到家，李遥也不把自己当正常人看。 　　李愿鼓起腮帮子，换了右手写字。 　　李遥挑挑眉，无所谓地走开了。 　　对正处于叛逆期的李遥来说，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弟弟，是自己在家里争夺地位的最大威胁。 　　李遥不想把注视自己的目光分给别人，所以拼命努力，事事都要做到最好。 　　这么努力的李遥，还是被李愿抓住了尾巴。 　　那天晚上，李愿听到隔壁房间，也就是李遥的房间里有动静，心里很烦，打算去质问李遥。 　　打开李遥的房门，李愿却怔住了，自己的哥哥窝在被窝里，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李愿下意识感到心慌，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愿低头，脚边散落着一本杂志，杂志上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性，正展现着自己那一身美好的肌肉。 　　“李、遥？”李愿吓得叫了他的名字。 　　“卧！槽！”李遥听到声音，急忙从被子里出来，慌慌张张地穿好裤子，满脸通红又气愤，“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李遥把李愿赶出了房间，当时李愿太小，还不明白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李遥才是那个跟正常人不一样的人。 　　李愿讨厌李遥，却很喜欢李遥的朋友付义平。 　　李遥偶尔会带付义平回家玩，李愿就在一旁写字看书，看着哥哥们一起聊天、玩游戏。 　　“啊，”李遥看着冰箱，“没饮料了，我出去买，你等会。” 　　“好，你快去吧，我要冰镇的。”付义平笑嘻嘻地回答。 　　虽然李愿讨厌李遥，但是不得不说，李遥还是有好的地方，就像是这种跑腿的事，李遥从来没有让弟弟做过。 　　并不是李遥爱护弟弟，而是两人不亲近，李遥没有亲近到可以使唤弟弟的地步，也不想欠弟弟的人情。 　　房间里只剩下付义平和李愿，夏日的风吹过，留下了燥热和一丝尴尬。 　　李愿见哥哥离开，自然地换了左手写字。 　　付义平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李愿身后，拍了一把李愿的肩膀。 　　李愿一个哆嗦，回头去看他。 　　“用左手写字，”付义平带着大大的笑容，“弟弟你很厉害嘛！” 　　付义平的笑容映入了李愿的眼中，又不小心映入了心中。 　　李愿这是第一次被人肯定，哥哥没有做到的事情，哥哥的朋友做到了。 　　为什么哥哥有这种朋友？ 　　“听说左撇子更聪明，”付义平说，“弟弟你在学校里是不是学习很好啊？” 　　“嗯，”李愿点头，又问，“李遥学习很好吗？” 　　付义平顿了一下，“啊哈哈，你叫你哥哥名字啊！你小子很拽嘛……你哥他学习好，不过比我还是差了一大截！” 　　付义平打算在李愿面前过过嘴瘾，“明明我比你哥帅，为什么女生就是注意不到我呢？” 　　“李遥在学校里也经常盯着男人看吗？” 　　李愿突然这么问，声音不大，付义平却听得一清二楚。 　　“你在说什么？”付义平的笑容有些变形，“盯着男人看干什么……” 　　“不知道，”李愿说，“感觉好恶心。” 　　付义平疑惑，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膈应。 　　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很容易在自己心里生根发芽，然后成长为自己的观念。 　　更何况，李愿是有心这么说的。 第二十章 恋泪癖 　　早上，李遥洗漱，对着镜子看了好久，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头发。 　　“很好，没有白头发。”李遥感觉心态年轻了一些。 　　他才不要被那个人看不起，虽然自己已经落魄成这个样子了，但是这点面子还是要的。 　　东昶遇到李遥的时候，是在李遥最好的年华，年轻气盛，没有经历沧桑。 　　然而东昶却在错误的时间和李遥相遇，若是早一步，李遥就不会对初恋老师陷得那么深；若是晚一步，大概就是东昶救李遥于水火之中的戏码了。 　　然而偏偏是这个时候，东昶见识过李遥过去的美好，也清楚李遥现在的寒酸，心中的那份执念却依旧不减。 　　李遥不想把这称作“喜欢”或“爱”，自打再次遇到东昶后，李遥就不敢往那个方面想，东昶也绝对不会喜欢自己的。 　　他要是真的喜欢自己，六年前就不会不追上来，也不会分手后就去结婚…… 　　李遥急忙摇头，不敢再深入去想。 　　李遥按部就班地来上班，走近办公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 　　然后背后响起了那熟悉的脚步声。 　　李遥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注意这种细节，东昶的脚步声，自己一下子就能识别出来。 　　东昶看到李遥在办公室的时候，莫名感到安心，然后就不知不觉走到了李遥的身后。 　　李遥当然察觉到了东昶的靠近，一顿，然后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这里是办公室，还有这么多同事看着呢，他总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你这里填错了。”男人的声音近在耳旁。 　　东昶俯下身，把手敷在李遥的手上，控制着鼠标，修改着电脑上的文件。 　　李遥浑身一哆嗦，忘了给东昶一个白眼。 　　“我……”李遥脸红，又羞又恼，“我知道，不用你指出来……” 　　东昶无意义地哼笑一声，李遥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别人给自己挑错、挑毛病。 　　东昶用力握了握李遥的手，李遥发颤，吓得看了看周围的同事，幸好没有人往自己这边看。 　　“你干什么？”李遥咬牙切齿地小声问道。 　　“不干什么，”东昶低下头，朝着李遥身上靠近，然后突然停顿住了动作，“什么怪味？” 　　李遥一愣。 　　是李遥用的染发剂的味道。 　　李遥猛地扭过头，用力地推开东昶。 　　“东总……您打扰我……工作了……”李遥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李遥想到昨晚自己特地买染发剂染发，今早又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的举动，简直可笑。 　　自己这么做，是在讨好谁？ 　　“李遥？”东昶听出了李遥声音地不对劲，硬是把李遥的头扭过来朝着自己。 　　李遥还是一副倔强的样子，紧紧地抿着嘴，只是眼眶中的眼泪，差点就要落下来了。 　　东昶见他这么一副样子，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了灵魂。 　　那种熟悉感，很久没有过了。 　　“你跟我来。”东昶抓起李遥的手腕，不顾其他员工的惊奇，有些粗鲁地带着李遥走出办公室。 　　“干什么！放开我！”李遥试着挣扎，却还是挣不开东昶的手。 　　东昶想用力的话，自己根本就挣不开他。 　　李遥越想越觉得憋屈，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让人看尽笑话。 　　东昶拉着李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把将他推到了沙发上。 　　“你疯了？！”李遥还没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就被东昶这么粗暴地对待，心情糟糕到极致，眼眶终于盛不下眼泪了。 　　一旦决堤，溃不成军。 　　东昶似乎完全没有顾虑到李遥的心情，把李遥按倒在了沙发上，自己压在了李遥身上。 　　“哭给我看。” 　　男人的声音让李遥愣住了。 　　东昶的表情有些怪异，还有些情欲上头的表现，眼神有些危险。 　　“你……变态！”李遥毫不留情地骂他。 　　“你哭啊，”东昶捏住李遥的下巴，朝他靠近，“你一哭，我就兴奋。” 　　“混蛋，我才不会哭……”李遥挣扎了，手脚却被东昶缠住，无意识地向下瞟去，男人的裤裆早已高高隆起，“你、你个变态……” 　　东昶并没有被李遥的话打击到，只是感觉自己兴奋无比，低下头，舔咬着李遥的脖颈，把手摸进李遥的衣服中，反复摸索着李遥的脊梁骨。 　　“呜！”李遥感受到男人炙热的温度，脸上发热，东昶的这个动作，分明就是以前交往时默认的暗示动作。 　　暗示他想要了。 　　“我不要……”李遥对着在自己身上胡来的男人，感到浑身无力，甚至有些恐惧，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哭腔，“你走开……” 　　东昶听到这话，不但没停下动作，还把李遥抱得更紧了。 　　以前交往的时候，李遥从来没注意到东昶是这种变态，以前的东昶，总是让着自己…… 　　“我不要……”李遥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来，“在这里……” 　　李遥看到办公桌上一叠高高的资料，还有那扇虚掩着的门，心里产生了恐慌和不安全感——被人看到怎么办？ 　　东昶停下了动作，因为李遥刚才的语气，很平常不一样，有点弱气，有点哀求，十分难得，对东昶来说，四舍五入，就等于撒娇。 　　“那我们去宾馆。”东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把拉起了李遥。 　　李遥有些狼狈地扯好自己的衣服，面对男人的欲望，他想要逃，却无处可逃。 　　高档轿车停在私人停车场，工作时间很少有人经过，车内却是一片艳色，李遥想要叫出声，却只能闷哼，这是自打重逢以来，东昶和自己第一次面对面做。 　　李遥注意到，东昶的新车比几年前更大了，一切变得更高级，变得自己更无法触及。 　　李遥模糊地记得，仿佛好久以前，两人也在车上这么胡闹过，那时候车还太小，两人只能紧紧地挨在一起，现在这辆车，就算是坐下三个人也不嫌小。 　　“不准想其他事情，”东昶拍了拍李遥的脸颊，命令道。 　　李遥执拗地扭过头不去看他，东昶却托着李遥的后脑勺，强迫他往下看？ 　　东昶的嘴角还带着一丝坏笑，“你看这里。” 　　“滚、滚……”李遥又羞又气，气的眼泪无意识地流了下来。 　　东昶看到他这副模样，更加兴奋了。 　　要是李遥知道，在车上这一通，只是开胃小菜，李遥说什么也会跳下车。 　　东昶把车开到了宾馆，硬着抓着腿脚发软的李遥，进了房间。 第二十一章 算旧账 　　想让他哭，想让他哭，想让他哭——想让他为自己哭。 　　东昶感觉自己做过了火。 　　精虫上脑。 　　东昶感觉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 　　只要一看到可怜兮兮的李遥，东昶就想爱他、想要他；只要李遥稍稍放软态度，东昶就没辙。 　　只要李遥对他撒个娇，东昶就愿意奉上一切。 　　可是李遥从来都没有对他撒过娇。 　　“操！真贱啊我……”早上六点半，东昶醒来，一阵懊悔。 　　昨晚的那种抱法，简直是对李遥说——我需要你，我放不开你。 　　东昶翻身，发现床的另一边空空的，李遥不知道去了哪里。 　　东昶的心沉了下来。 　　但是李遥的衣服还在床上。 　　东昶起身，打开了浴室的门，浴室里一片雾气。 　　李遥蹲在花洒下，弯曲着光滑的脊背，处理着昨晚的残局。 　　听到浴室的门被打开，李遥回过头，瞪着东昶，脸上因羞愤而通红，狠狠地瞪着东昶，眼中似乎还带着血丝。 　　“你就那么恨我吗？非要这么羞辱我？” 　　听到这话，东昶的眼神一黯。 　　对啊，这才是我的李遥——永远看不透我的心。 　　东昶冷笑，冷酷的话语脱口而出：“是我买下你，你就是我的人。” 　　“你……”李遥气得手指发抖，想要站起来去揍东昶，没想到腿一软，身体失衡。 　　东昶手快，扶住了他，顺势把李遥搂进了怀里。 　　李遥骂了一句，没有挣脱出来，东昶的手臂健壮有力，提住了李遥的腰。 　　“你身上长肉了。”东昶突然冒出来一句，往李遥的腰身上摸了摸。 　　“放开我，”李遥一想到自己是因为东昶的一句话而加餐了这么久，就觉得羞耻，“你个变态。” 　　“你以为，我是因为谁才变态的？” 　　“我不知道，你滚开。”李遥这么说着，腿上却还在颤抖。 　　“搂住我，”东昶说着，摸向李遥的身后，“我给你处理。” 　　“我才不用你——噫！”李遥把脸贴在了男人精壮的胸膛上，“可恶……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特地招惹我？”李遥用力地掐了掐东昶的胳膊，“你到底想干什么？” 　　东昶用下巴抵在李遥的脑袋上，“你是因为我染头发了吗？” 　　“才不是！”李遥睁大眼睛，却因为东昶的手而颤抖不止，“才不是……” 　　东昶把李遥抱得更紧了。 　　“才不是……”李遥最后垂死挣扎。 　　两人洗了半天，东昶再也没有动手动脚，直到李遥洗去心中怒气，两人才从浴室里走出来。 　　“你吃什么？”东昶问。 　　“啊？”李遥一怔，没想到东昶还会问他这个问题，“吃、吃……” 　　“你怎么了？”东昶看到李遥傻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怎么结巴了？” 　　这大概是李遥和东昶重逢以来，东昶露出的最自然的笑容。 　　老实说，李遥以前真的没有好好看过东昶，至少现在的东昶，是充男性满魅力的，足够让人心动。 　　李遥很单纯，一下子就忘记了昨晚男人是怎么向自己无理索取的。 　　“喝粥……”李遥选择了和六年前一样的答案。 　　“加糖？”东昶下意识问道。 　　说完此话，两人都是一愣。 　　这不是六年前的相处模式吗？两人总是不知为何争吵，又不知为何平静下来。 　　“不、不加糖……”李遥有些不自然，“已经过了吃糖的年纪了。” 　　东昶沉默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啊？”李遥奇怪地看着东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你给你同居的朋友做饭？”东昶想到上次的那通电话，声音也沉了下来。 　　“那又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嘛？” 　　“为什么没有给我做过饭？” 　　李遥看着东昶，突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东昶是受了委屈的小孩。 　　“我为什么要给你做饭？”李遥问。 　　“六年前，”东昶说，“我们同居时，你从来没给我做过饭，现在你却给你那所谓‘朋友’做饭，李遥，你给我讲实话，六年前，你是不是，没有把我当回事？” 第二十二章 回家 　　“六年前，你是在跟我交往吗？” 　　东昶的话，一直在李遥脑海中盘旋。 　　李遥到最后也没说出来什么，东昶见到他的反应，自嘲地笑了一声，没了下文。 　　李遥说不出来的糟心。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两分钟……一分半……坐不住了！ 　　李遥抓紧收拾自己的东西，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李遥想逃离那里，想逃离东昶那双质问的眼睛。 　　虽然东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李遥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他的心声——你真心和我交往过吗？还是把我当成排遣寂寞的工具？ 　　“没有，我才没有那么做……”李遥自言自语地反驳，“我只是……” 　　李遥越想越难受，索性什么都不想，例行来到ATM机面前，做着自己的解密工作。 　　明明只要从东昶那里问到生日日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可李遥觉得东昶是铁定了心不肯告诉自己，非要让自己找到答案。 　　李遥不由得想，自己和东昶做了几次了？银行卡里应该有多少钱了？ 　　越想心越乱。 　　今日的两次机会依旧是显示错误。 　　“可恶……他的生日到底是……”李遥真想一头撞在墙上，他翻着自己的手机日历，“没剩多少天了……” 　　翻着翻着，李遥注意到了什么，日历备注上写着今天是李愿的生日。 　　别人的生日李遥记不清，可李愿的生日李遥想忘都忘不了。 　　李遥还记得，就在李愿出生那天，父母是多么欣喜，而自己的心情是多么复杂。 　　“妈的，有事没事的过什么生日啊……”李遥摸了摸裤兜，还剩下一些零钱，又看了看天色，觉得还早，应该来得及。 　　东昶的车停在路边，下班时自己去找李遥，没想到李遥踩着下班点开溜了，东昶感觉自己心里郁闷，驾车回家，脑海中却一直浮现出李遥的身影。 　　东昶只好把车停下，摸出了一盒高档香烟，刚想抽，又停住了动作。 　　戒烟是件很难的事情，但自从上次自己说了李遥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李遥抽烟了，看李遥抽烟时的动作，大概已经抽过不少烟了。 　　“你怎么就不学好……”东昶纠结，纠结为什么自己放不下他。 　　明明两个人在一起，除了吵架就是吵架，谁都不会开心，可为什么，还是放不开手？ 　　东昶一抬头，就看到了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李遥正走进一家蛋糕店，他挑了一个小号的生日蛋糕，准备去李愿的学校给他送去。 　　刚出门，李遥的手臂就被男人抓住了。 　　“给谁买的生日蛋糕？”东昶眼底写着怒气。 　　李遥吃了一惊，没想到被东昶抓住，有些恼羞成怒，“给弟弟买的，你放开我。” 　　“恋人的生日都记不住，却能记得弟弟的生日，你还真爱你弟弟。”东昶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哈？”李遥扯开他的手，“你现在讲这种话？幼不幼稚？” 　　东昶是真的让李遥气到了，冲着李遥这个语气，东昶完全有理由把他拽到小黑屋里揍一顿。 　　“李遥我劝告你，”东昶强忍怒气，“你这样下去，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爱。” 　　东昶的话大概是戳到了李遥的痛处，从不服软的李遥想也不想就顶了回去，“我有没有人爱管你这大总裁什么事？你才是缺爱吧？想让人给你过生日，你回家找你妻子啊！” 　　李遥刚说完这话，心脏突然莫名抽痛了一下。 　　对啊，东昶结婚了，他现在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男人了。 　　再也不可能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了。 　　自己正在和有妇之夫纠缠不休。 　　东昶的表情凝住，仿佛从李遥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 　　李遥转身想走，东昶拉住他，两个大男人站在路边拉拉扯扯，难看极了。 　　“诶？那是……李遥？”突然有人出声叫了他的名字。 　　李遥吓了一跳，用力地把自己的胳膊从东昶手中抽出来。 　　“我就看着像你，”付义平从远处赶过来，“你在这买什么呢？晚饭的菜我已经准备好了，看，公司里发的福利……咦，这位是……” 　　东昶的脸黑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收入中等的普通男人，大概就是李遥的同居人。 　　“我上司。”李遥含糊又快速地回答他。 　　“啊，你好，”付义平朝东昶打了声招呼，又转头问李遥，“回家吗？” 　　“我……”李遥刚准备回答，就感觉手腕被紧紧握住了。 　　李遥惊异地看了一眼东昶，心里大呼不妙，这种举动怎么能让付义平看见！ 　　李遥把手藏在身后，“我先不回去，我要去趟李愿的学校。” 　　“啊，好，那我先走了。”付义平加快脚步离开了两人。 　　从刚才开始，付义平就感觉气氛不对劲。 　　李遥身旁的那个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让人不禁联想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都怪日子过得太平淡，付义平这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李遥是同性恋。 　　看着付义平走远，李遥这才松了一口气，手腕被东昶抓得生疼，感觉要留下淤青。 　　“放开我。”李遥说。 　　“你去哪里？我送你。”东昶的声音低沉得像是在生气。 　　高中门口，晚饭休息时间，一群高中生涌出校门，李遥在学生的逆流中格外显眼，像是彷徨的迷途者。 　　东昶坐在车上，远远地看着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如果在高中的时候就遇到他，情况是不是会比现在好？ 　　东昶知道，李遥曾把心抛给一个没有结果的人，然后收回了心的碎片，等到把心拼装好后，再也不肯轻易地抛给别人了。 　　东昶突然察觉，李遥似乎很久没有提起“老师”了。 　　要知道，李遥以前每天至少在东昶耳边提七八遍“老师”，仿佛想让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最喜欢老师了。 　　“哥！”李愿看到李遥，朝他招手，“你来干什么？” 　　“给你送点东西，”李遥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他，“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差不多好了。”李愿回答。 　　“那就好，东西给你，你回去吧，我走了。”李遥点点头，没说多余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李遥只是给了李愿蛋糕，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但这是李遥最大限度的示好了。 　　不懂怎么去爱人，更不懂怎么被人爱。 　　李遥回到东昶停车的地方，东昶似乎在和什么人打电话，语气很轻。 　　李遥下意识感到一阵不舒服，转身要走。 　　东昶伸手抓住了他，同时挂掉了电话。 　　“干什么？” 　　“去我家。”东昶回答。 第二十三章 不需要爱 　　“去我家。”东昶这么说。 　　李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去他家干什么？他要把自己介绍给他的妻子？怎么介绍？小三？情夫？ 　　李遥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她不在家。”东昶仿佛是看透了李遥的表情，才这么告诉他。 　　“我、我为什么要去你家？” 　　“我找你除了那件事，还能有什么事？” 　　“你、你……混蛋……”李遥看到东昶紧抓住自己的手，手上的戒指格外刺眼。 　　在弟弟的学校门口和男人推来推去，总归是不好看的，于是李遥上了车。 　　李遥本应该晕车的，可是男人的车实在太舒适，李遥坐在副驾驶上，扭头看着窗外，不禁想东想西。 　　平时坐在副驾驶上的人会是谁？是他的妻子？平日他如何跟他的妻子相处？他的妻子知道我的存在会怎样？ 　　“你怎么不谈你的老师了？”东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李遥转过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你的痴情也不过如此，”东昶用嘲讽的语气说，“只是几年，就断了联系？” 　　“我没有，”李遥不服输地说，“我、我经常去拜访老师的……” 　　“哼。”东昶不相信地哼了一声。 　　“我真的……”李遥怕他不相信，翻出了自己的手机相册，上面是李遥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小女孩胖嘟嘟的，却很漂亮，看起来很亲近李遥。 　　“我经常去找老师的，还经常和桃子玩，桃子很喜欢我……”李遥说着说着，突然觉着自己很可笑，于是就笑了一下。 　　一个一点都不开心的笑容。 　　东昶看着他的这个笑容，真想撕破他的脸。 　　“谁准你这么笑的？”东昶脱口而出。 　　东昶的印象中，李遥的笑容很好看，带着欠扁的自信，带着不自觉的蛊惑。 　　“啊？”李遥还没有反应过来，东昶的手就捏住了自己的脸颊。 　　“不准这么笑了……”东昶的声音很轻，轻到李遥以为自己幻听了。 　　李遥提了一口气，不敢呼出来。 　　东昶的手那么大，却有些凉。 　　李遥猛地拍开他的手，扭过头，不说话，心跳却如同鼓鸣。 　　其实对于老师，李遥早已经放弃了，当看到老师和师娘那么恩爱，当看到桃子那么可爱时，李遥早已经不敢妄想了。 　　但是李遥还是喜欢老师，喜欢老师的温柔，喜欢老师倾听自己，喜欢老师包容全部的自己。 　　李遥发现，并不是只有变成情侣关系，才能感受到老师的好，即使老师已经有了家庭，老师对自己依旧温柔，所以对老师的婚姻，李遥现在能发自内心地祝福。 　　但是对东昶的婚姻，不知道为什么，李遥不能接受。 　　李遥并不是傻，他已经隐约发现，东昶对自己，还有那么一丝——怜悯。 　　只要自己撒个娇，卖个惨，东昶就会像傻子一样护着自己，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 　　可李遥不愿意那么做，明明知道东昶吃软不吃硬，李遥偏偏要和他硬碰硬，最后闹得玉石俱焚。 　　东昶的车开进了高级公寓，李遥心底产生一股莫名的焦虑。 　　东昶住的地方很高级，到处都有表情严肃的保安，李遥感觉踩的地板都能清楚地映出自己身上的汗毛。 　　“这里，进来。”东昶打开家门，让李遥进来。 　　李遥猜，此时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东昶家很大，客厅整洁又干净，还有许多有品味的摆饰，家具不用看，也知道都是高档货。 　　李遥心里瞬间明白，是谁在打扫房间卫生。 　　东昶向来不喜欢打扫，而且又不愿意让别人进入自己的私人空间，以前能自由进入他的私人空间的人，只有李遥一个人。 　　进入东昶的私人空间，早已不再是自己特权。 　　李遥不愿意再深入一步，他不想再看到其他暗示东昶和别人一起生活的痕迹。 　　李遥转身，想悬崖勒马。 　　没想到东昶一伸手臂，从李遥身后抱住了他。 　　“你在想什么多余的事情，”东昶朝着李遥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别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 　　李遥咬了咬牙，没有制止男人探入自己衣服里的大手。 　　李遥准备好再次受屈辱的准备，无论这次东昶对自己多么粗暴，自己也不会认输。 　　然而东昶这次的动作，却是出乎意料的温柔。 　　卧室里很凌乱，李遥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明明是舒适无比的床铺，却被东昶压得不停弹跳。 　　东昶还记得李遥哪里有感觉，摸哪里会颤抖，摸哪里会叫出声，有些地方，甚至李遥他自己都没有摸过的。 　　李遥心里难受，又不禁想，东昶这种做法，又是跟谁学会的？ 　　虽然李遥的心灵蒙尘，但身体上却被照顾得不行，连脚趾头都在颤抖。 　　李遥告诫自己：只是做而已，处理生理需求而已，没有感情，只有目的…… 　　“啊嗯？”东昶突然将李遥的整个身躯搂入怀中，男人宽大的胸怀和炽热的体温让李遥心里一荡。 　　真的好久好久没被人这么抱过了。 　　然而只是一瞬，东昶就放开了李遥。 　　身体上的失落顿时笼罩了整颗心脏，李遥不解地看着东昶。 　　“呵，我忘了，你是李遥……”东昶故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李遥不需要被爱。” 　　李遥瞪大了眼睛，心里早已经咒骂了东昶千百遍。 　　“我不需要，”李遥干脆地回答，“而且最不需要你的。” 　　东昶听到这话，眼神黯了几分，来势更加凶猛，双手握住了李遥的脖子。 　　李遥一惊，想要反抗，却挣脱不开。 　　自打再次见面以来，李遥一次都没有成功挣开东昶的手。 　　“其实你喜欢**对吧？”东昶有些眼红，脸色也是异常的红，不知是欲还是怒，“越是得不到的，你才越喜欢是吧？轻易得到手的，你看不上是吧！？” 　　“放开……啊！”李遥被东昶掐着脖子，有些呼吸困难，只好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李遥不要这样，太难看了。 　　李遥倒是没觉得东昶会真的掐死自己，即使现在的东昶看起来很生气，可手上的力度反而还是恰到好处的，不但不会伤到李遥，反而让李遥不可抑制地兴奋了起来。 　　李遥险些爽到翻白眼，心底声音有个清楚的声音在骂着自己。 　　变态。 第二十四章 没有退路 　　高档公寓楼中，李遥狂奔。 　　李遥一边跑一边扣着衣服扣子，裤子也还没有提好，一副狼狈的模样。 　　时间退回到五分钟前。 　　天色微亮，李遥和东昶两个人在床上毫无章法。 　　都怪昨晚太过激烈，余韵未决，两人只是浅睡了一会，醒来后又继续。 　　醒来时的天色还黑，李遥感觉被什么冲昏了头脑，或许是东昶掐自己的那一下让大脑缺了氧，脑袋开始不正常了。 　　两人从彼此身上索取，一时间忘了身份和处境，黑夜，是两人的伊甸园。 　　手机铃声将两人拉回现实，东昶看了一眼时间，对着伏在自己身上的李遥说：“还有五分钟。” 　　李遥朝他投去迷茫的眼神。 　　“她快回来了。” 　　李遥猛地坐起身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被狠狠地拉回了现实。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在偷情！？ 　　李遥脸色铁青，话都来不及说，急忙翻找自己的衣服套上。 　　他不想见到东昶的妻子，一点都不想！ 　　东昶撑着身子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李遥的衣服还没有穿好，就夺门而出。 　　逃跑过程中，李遥不小心撞到了人，抱歉都来不及说一声，就落荒而逃。 　　羞愧感和耻辱心折磨着李遥，李遥想：还不如昨晚被东昶给掐死。 　　“那人没事吧？”兰铃刚刚被李遥撞了一下，担忧地看着李遥的身影。 　　兰铃回到家，东昶早已经穿好衣服，站在窗前，仿佛在目送着什么人。 　　“看到那个人了吗？”东昶问。 　　“嗯？”兰铃眨眨眼睛，想了一下，“看到了，很奇怪的人。” 　　“他是什么表情？” 　　“嗯……”兰铃思考了一下，“像是一副做错事的表情。” 　　“……”东昶无言。 　　“那个，”兰铃瞄了一眼卧室，“卧室需要收拾吗？” 　　“不用，”东昶说，“不准进我的卧室。” 　　李遥今天休假，从东昶那里逃了出来之后，直接回到了付义平家中。 　　还是一大早，付义平刚准备出门去上班，见到李遥回来了，便问：“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李遥不会说谎，脸色发青。 　　“你、你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付义平不禁问道。 　　“不……”李遥有些慌乱，“你、你还是快去上班吧！” 　　“我跟你说啊，你不能做坏事啊，”付义平絮叨着，“我知道你欠着债，可也不能违法乱纪啊……” 　　“你别瞎猜，我没有……”李遥推着付义平往外走，“你快去上班吧！” 　　“你要是真的特别困难，我可以借你点钱……” 　　“够了够了，我不困难……” 　　李遥不想问付义平借钱，他知道付义平的钱是为了结婚用的，而且刚见面的时候他就说过了，不会借钱给他，现在又反口，李遥肯定是不会接受的，李遥不想被别人可怜。 　　李遥好不容易赶走了付义平，开始心乱了起来。 　　万一哪一天自己和东昶的这种关系被别人发现了还怎么办？而且……自己现在还没有解开银行卡的密码，万一真的还不上钱，那些讨债的人又会做出什么事…… 　　李遥摇摇头，如果真的被逼上绝路，自己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第二十五章 失踪 　　“李遥，”同事过来传话，“东总叫你过去。” 　　“知道了。”李遥起身要去，突然停住动作，装模作样地翻出几份文件带着。 　　自己这么高频率地进出东昶的办公室，不知道同事们私底下都会议论些什么，好在公司里那个不成文的规定，规定所有人都不准讨论东昶的私事，李遥才没有被同事们追问。 　　李遥刚打开东昶办公室的门，看到东昶坐在桌前，他抬头看着自己，像是一直在等自己到来的样子。 　　李遥停住脚步，那晚的种种画面不合时宜地浮上脑海，那么疯狂，却又那么尽兴。 　　李遥的脸上红了起来，在心里骂自己：事到如今，才扭捏起来，太不正常了吧！ 　　“你过来。”东昶见李遥一动不动地杵在门口，忍不住开口指示。 　　李遥走进他，却移开了目光，“叫我干什么？” 　　“我叫你还能干什么？”东昶反问。 　　“你疯了！”李遥脸色通红，瞪着东昶，“这里是公司！而且经常有人往来，我们的事情要是暴露，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我还以为，”东昶依着座椅，仰头看着站着的李遥，“能和有妇之夫做这种事的你，早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呢。” 　　“你！”李遥气得脸色更红了，“我跟你只是为了钱！其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就问你，李遥，当年你的老师也是有妇之夫，你怎么不去勾引他？现在却能跟我变成这种关系？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了？不是我的话，谁给你钱你都可以？”东昶太急着要答案了，话都没想好就脱口而出。 　　都怪昨晚那番水鱼之欢，一开始的生气和怨恨，通通转变成了欲望。 　　李遥其实是个很容易被带坏的人，东昶不想让别人看到李遥那差点因情欲而堕落的样子。 　　“你就这么喜欢羞辱我吗？”李遥瞪着他，眼中冒火，“我在你面前出丑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 　　东昶的眼神一黯，又是对牛弹琴。 　　李遥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听懂自己说的话呢？ 　　东昶长臂一伸，用力地拽住了李遥的领带，李遥一个踉跄，扶住了桌子才没有扑进东昶的怀里。 　　“不够，”东昶的声音很冷，“有时候我真想敲碎你的脑袋，挖出你的心脏，看看究竟是什么构造……” 　　看看我怎样才能走进你的心里。 　　下班后，李遥是最后一个走的人。 　　不为别的，只为屁股生疼，李遥怕现在的走路姿势太奇怪而被别人笑话。 　　东昶是个疯子——李遥现在无比确信这一点。 　　李遥感觉现在自己浑身发麻，衣服下面的肌肤上布满了东昶的咬痕。 　　李遥捂住了胸口，却敏感地一哆嗦。 　　“那个混账……怎么连这里都……” 　　李遥下班回家的路上，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今天下班太晚，这条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李遥下意识地想往人多的地方跑。 　　突然，一只黑黝黝的粗壮胳膊重重地搭在了李遥的肩上，胳膊上印着错综复杂的文身。 　　李遥浑身一僵。 　　“我可算找到你了，”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嘴中叼着一根烟，“你还敢挂我的电话。” 　　李遥背后冒出冷汗，“还、还没到规定日期……” 　　男人拿掉了嘴中的烟，朝着李遥脸上吐了一口烟圈，“我什么时候想要，你就得什么时候交。” 　　李遥忍气，“月底……月底我一定交出来，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你这是什么语气？”男人用大手轻易地捏住了李遥的下颌，“你打听打听道上，有谁敢这么对我豹爷说话？” 　　“钱我会交的……”李遥的语气弱了几分，企图掰开豹爷的手。 　　“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豹爷把烟头往李遥手背上一戳，“是你，让我不爽了。” 　　手背的疼痛，让李遥倒吸一口冷气，但李遥是傻的，不会屈服，也不懂屈服，只会朝着豹爷瞪眼。 　　“我警告你，李遥，”豹爷说，“父债子还，官司也是这么判的，你别想逃。” 　　“那是你们搞的鬼！我明明都放弃继承权了，没有义务还债！为什么法官还会那么判……” 　　“我不跟你废话，”豹爷转移话题，“我看你也拿不出什么钱，我给你找人，让你卖一两个肾换钱，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有钱！”李遥打断他，口袋里还揣着那张不知道密码的银行卡。 　　ATM机前，李遥放进去银行卡，豹爷站在一旁看着他。 　　李遥输了一次密码，密码错误。 　　李遥摸了一把汗，又输了另一个密码。 　　依旧错误。 　　第三次输入时，李遥的手指在发抖，迟迟不敢点确定键。 　　“够了，”豹爷打断他，“两次输入不一样的密码，你当我是猴，耍我呢？” 　　“不是……”李遥有些急了，“再过几天、再过几天我就能试出密码了……” 　　“行了，不用说了，”豹爷突然扯嘴一笑，“我认识几个走私器官的……” 　　还没听完他的话，李遥拔腿就跑，没想到豹爷长臂一伸，紧紧地抓住了李遥。 　　李遥抡起拳头朝他打去，却被反揍了一拳。 　　“就你，还敢反抗？”豹爷说完，朝着李遥颈后侧拍一掌，李遥昏了过去。 　　第二天，公司里，李遥没来上班。 　　东昶知道这件事，第一反应是李遥跑了。 　　因为昨天自己又做过火了。 　　李遥的电话也打不通，那一瞬间，东昶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电话打不通，然后了无音讯。 　　“不会的……”东昶极力冷静下来，“他要是想离开我，不会一声不吭的……” 　　东昶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他猜到银行卡密码了？拿到了里面的钱，所以不需要我了？他答应和我做真的只是纯粹因为缺钱？ 　　东昶查询了银行卡的余额，还是一分不少。 　　东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更加紧张了起来。 　　李遥不是卷钱走人，那会是去哪儿了？ 　　东昶不敢多想，找来了李遥入公司时填的个人资料，拨打了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xx房产公司，我是销售经理付义平，请问您……” 　　“李遥在哪？”没等付义平说完话，东昶就打断了他。 第二十六章 千钧一发 　　“李遥？”付义平吃惊地回答，“他昨晚没回家啊……对了，你是？” 　　没回家。 　　东昶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里“咯噔”了一下。 　　一方面是担心，另一方面，东昶想——什么家，哪里是他的家？ 　　“他今天没有来公司，”东昶问，“电话也打不通，你知道他的行踪吗？” 　　“我不知道啊，这么大一个人了……”付义平继续问，“你到底是谁？啊……是那天跟李遥在一起的那个？” 　　“我是他前男友。”东昶回答。 　　东昶不顾付义平震惊的吸气声，挂了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我要找人。”东昶命令。 　　仓库里阴暗潮湿，光线不好，李遥迷迷糊糊地醒来，隐约看到眼前有一个光点。 　　李遥有些恍惚，一瞬间，想到的是曾经有多少个清晨，自己醒来，看到东昶在一旁抽烟。 　　“你醒了。”东昶朝他咧嘴一笑。 　　不对！ 　　李遥感到脑袋后面生疼。 　　“醒了？”豹爷吐了个烟圈，有点戏谑地看着李遥。 　　“你！”李遥瞪大了眼睛，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紧紧地捆在了身后，冷汗直下，“你想干什么！？” 　　“我联系了想要你的人，在这里等着交货。” 　　“什么交货！你要把我卖了？”李遥不可置信地问。 　　“卖一个肾，顶一个月的债，不亏的。”豹爷轻描淡写地说出恐怖的话。 　　“混蛋！放开我！”李遥虽然害怕，但是更多的是气愤，冲着豹爷一头撞过去。 　　豹爷伸手扯住了李遥的头发，“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以为顶撞我，你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放开我！你个混蛋！” 　　豹爷一把揪住了李遥的衣服，李遥挣扎着，不料力气过大，只听“嘶拉”一声，上衣被扯破大半，李遥露出半个膀子。 　　豹爷愣了一下，本来男人露个肩膀也没什么，可是吸引豹爷的是，李遥的身上有许多激烈的咬痕，印在他那有些白的皮肤上，在这阴暗的环境里，看起来竟然有那么点诱人的气息。 　　注意到豹爷愣了一下，李遥立马想要逃脱，不料反被豹爷一拳抡到在地。 　　李遥感觉自己要被打出了脑震荡，头脑嗡嗡响个不停。 　　豹爷毫无慈悲地蹲在他身旁，扯住李遥的头发，看着他的脸，李遥的眼中差点失光。 　　“我突然想起来了，李遥小少爷，以前我听说过你啊，”豹爷露出了讥笑，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我听说你是同性恋来着，还是专门被*的那种？” 　　李遥的脑袋疼得说不出话来，感觉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头皮下流出来。 　　豹爷见李遥没回答，直接撕破了李遥的衣服。 　　“混蛋……你要……干什么……”李遥忍痛问出声。 　　“你这做的还挺凶啊，”豹爷用力地捏了捏李遥的，“身上到处都是咬痕。” 　　“滚、滚……”李遥浑身颤抖，却毫无反抗之力，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明明是个男人，你的腰倒是挺细的。”豹爷用黝黑的大手摸了摸李遥的腰身，又摸到李遥的腰带，微顿一下，便解开了。 　　“滚啊……”李遥感觉每说一个字，头就像是要炸开一般。 　　“哈，你这是什么？”豹爷掰开李遥的大腿，突然狂笑起来，“你不是挺拽的吗？屁股里面怎么还藏着男人的精？” 　　李遥也顾不上羞耻了，只是浑身一颤，异物感异常鲜明。 　　豹爷的手指粗糙，动作也粗暴，跟东昶的完全不同。 　　“不要……不要……”李遥叫着，声音里显然没有了底气。 　　豹爷只是玩了一会儿，便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裤子。 　　李遥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豹爷的表情，是男人开始用下半身思考的表情。 　　不合时宜地，李遥想到了东昶，东昶有时会失控，却从未真正失控过，东昶看着自己的眼神很疯狂，却在疯狂中又带着一丝隐忍。 　　我在试探你的底线，但我不会真正地伤害你——他仿佛在这么说。 　　而眼前豹爷的眼中，只有兴奋的疯狂，毫无怜惜。 　　不要，我不要……不是东昶…… 　　事到如今，李遥才发觉东昶对自己是多么怜悯，多么手下留情。 　　“东昶……”李遥忍不住叫出了东昶的名字，然而一但叫出了声，心中堆积的感情，如同雪崩。 　　李遥的眼泪和打破头的热血混在了一起。 　　李遥盯着门口，卑微地期望着能有人来救自己。 　　那个人——最好是东昶。 第二十七章 有惊无险 　　“我擦，公公你有病啊，”李遥不情愿地甩开东昶的手，“好好的周末，不在家里待着，出来逛什么街啊……” 　　“娘娘啊！什么周末啊，”东昶挑了两件衣服，往李遥身上比了比，“今天是你的生日，晚上我已经订好了饭店，烛光晚宴！” 　　“你恶不恶心啊，”李遥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两个大男人的……”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这么做啊，”东昶把衣服交给收银员，“我要让你看看我对你的生日的态度，让你自惭形愧！” 　　“什么啊，不就是去年忘了你的生日，然后跟朋友去了迪士尼……”李遥说出来，噘了噘嘴，觉得自己的确有点过分了，“对了，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东昶报上自己的生日，用力地戳了一下李遥的脑袋，“你给我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李遥嫌弃地拍开了他的手，看着东昶卖的两件衣服，表情疑惑了起来，“你怎么买了两件一样的衣服？” 　　“啊，那是……”东昶有点憨地笑了一下，“情侣衫。” 　　“我！”李遥的脸一下子涨红，“我打死也不会穿！” 　　“买了你就穿呗。” 　　“我不穿——”李遥对着东昶的后背打了几拳，“你个笨蛋！你都不知道丢人两个字怎么写的吗！怪不得刚才收银员表情那么怪，现在异性恋都没怎么有穿情侣衫的了！我们两个大男人买情侣衫像什么样子啊！” 　　“别在意别在意，”东昶握住李遥的手腕，“说不定人家以为我们买的兄弟装呢？” 　　“兄弟你个大头鬼啊……”李遥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只好乖乖地让东昶牵着走。 　　……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再也回不去了，那么轻松的日子，那么幼稚又那么放肆的吵架，虽然生气，却又很快乐自在。 　　李遥的泪水模糊了，一些不相关的记忆开始涌上心头。 　　自己好傻啊，东昶明明对自己那么好。 　　眼前这个黝黑男人开始粗喘起来，蛇头已经在洞口探索。 　　李遥从未感觉到如此恶心。 　　李遥想，自己被这个男人侵犯，干脆死了算了。 　　“哐当”一声，大门响了一下，豹爷停住了动作。 　　大门被撞开，光亮晃了一下李遥的眼。 　　东昶站在那里，像英雄一样。 　　李遥的眼泪更加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东昶看到眼前这一景象，李遥光着身子，被男人掰开双腿。 　　“我报警了。”东昶眼神冰冷到可以杀人，话语中充满了震慑力。 　　“操！”豹爷立马提上裤子，立马逃了。 　　东昶不是不想追他然后暴揍他一顿，可是如果自己那么做的话，就无法第一时间去紧紧地抱住李遥了。 　　“李遥！”东昶赶到李遥身边，才发现李遥的头上血流不止，急忙用手按住，抱他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东昶的怀抱很温暖，李遥听着他那沉稳的心跳，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李遥边啜泣边说，“我不要……我不要去医院……” 　　“李遥，听话！”东昶给李遥穿上衣服，想要抱他出门。 　　“我要回家……”李遥语气虚弱，说完这一句，便晕了过去。 　　“回家……”东昶重复了一遍，把李遥搂得更紧了。 　　…… 　　“李遥，”东昶朝李遥招招手，“你过来，伸出手，我给你个东西。” 　　“我不要，”李遥把手背在身后，任性地看着东昶，“你干啥啊，神神秘秘的。” 　　“快点伸出手拿着，我过会儿还有课。”东昶有些急躁地拽过李遥的手，往他的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什么啊……”李遥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愣住了。 　　手上的是一把崭新的钥匙。 　　“地址我稍后发给你，我先去上课啦！”东昶说完，还不等李遥拒绝，就转身跑了。 　　“不、不是吧……”李遥捧着手上的钥匙，一时语塞。 　　下课后，东昶第一时间找到李遥。 　　“喂，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也不回我啊？” 　　“回你什么啊？”李遥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东昶说，“我们今天晚上就能住进去，夏天要是住在学校宿舍，肯定穿的少，我可不想让你被别人看。” 　　“谁、谁说我要和你一起住了！你找房子怎么也没问问我，干嘛擅自决定，我说过要跟你同、同居了吗？啊，疼……”李遥说话有些急，咬到了舌头。 　　“你说话怎么这么急啊，有点好笑，”东昶真的笑了起来，捧过李遥的脸，“你可别跟我说你还害羞啊！” 　　“我、我才没！”甩开他的手，把头扭到一旁， 　　“我说你……”东昶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两眼发亮，“难道你真的在害羞！？” 　　“滚滚滚，你才害羞……” 　　“你不害羞怎么不看着我啊？” 　　“你烦不烦啊……” 　　“你小子也有害羞的一天？快让我看看你的脸……”东昶想要把李遥的头掰过来朝着自己。 　　“唔……”李遥瞪着东昶，通红的脸颊被东昶揉着。 　　“你不带这么可爱的吧？”东昶捧着他的脸，缓缓靠近。 　　“可爱个鬼……啊！你要干什么！”李遥推着东昶，惊恐地威胁他，“你要是敢在这大街上亲我，你就完了！” 　　东昶停下动作，看了看四周，的确有人朝着自己的方向投来目光。 　　“那好，回家亲。”东昶一笑，扯着李遥回家走。 　　…… 　　东昶看着李遥熟睡的脸庞，忍不住摸了又摸。 　　刚刚真的好险，要是自己晚到一步——东昶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在东昶看来，无论是十几岁二十几岁还是快要三十岁的李遥，都是一个样子。 　　李遥的睫毛微颤。 　　“你醒了。”东昶轻轻地说。 　　其实李遥早就醒了，梦境里全是和东昶的往事，然后又感受到了东昶的温暖抚摸，怀旧的感觉一下子堵住了胸口。 　　李遥睁开眼睛，发现这里是东昶家的卧室，自己头上的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了。 　　李遥想起来自己最后说的话，想让东昶带自己回家。 　　可李遥并不想回东昶家。 　　这是他的家，不是自己的家。 　　李遥想回去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 　　李遥坐起身，看到东昶的脸上写满了担心。 　　“东……”李遥一张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几乎是带着哭腔叫出他的名字，“东昶……” 　　“李遥，你……”东昶用手指擦去李遥的眼泪，“你先别哭。” 　　东昶略微低下视线，虽然现在自己心疼李遥，可是还是头一次看到李遥哭成这个样子，哭得东昶浑身发软。 　　李遥见东昶不肯看着自己，心里一酸，泪水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地打在衣服上。 　　东昶能因为自己的第一次给了别人而和自己分手，这里又见到了这种事，李遥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中，还剩下点什么形象。 　　“你是不是……”李遥的声音哽咽着，“讨厌我了？” 第二十八章 话不投机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李遥这么问的时候，东昶愣住了。 　　在和李遥重逢前，自己是对李遥又怨又恨的，可是再见到李遥后，东昶也不知道那六年的怨恨发酵成了什么复杂的感情。 　　如果爱他是一种习惯，这种习惯早已经深入骨髓。 　　如果真的讨厌，又怎会去主动接近？ 　　李遥见东昶沉默，以为他真的讨厌自己了，紧紧地抓住了东昶的胳膊。 　　“李遥？”东昶见他神情不对，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你不要讨厌我，”李遥有些错乱，情绪也有些不稳，“我向你坦白……” 　　“坦白？”东昶似乎听到了出乎意料的话，“坦白什么？” 　　“我、我的第一次，”李遥眼中无神，“其实我当年有打算告诉你的……” 　　“我不想听。”东昶果断抛下一句。 　　刚刚经历了那种事，为什么还要提这件事？ 　　东昶不想听李遥的第一次，也不想看李遥自己扒开伤口。 　　“你知道，当时我还非常迷恋老师，”李遥目无焦距地看着东昶的左手，“老师结婚的事情给了我很大打击。” 　　“……”东昶沉默，继续听他说。 　　“那个时候我很混乱，又碰巧被男人拉住，就……”李遥说，“老师他，一直把我当孩子，我……我就想摆脱孩子的身份……第一次真的、真的很害怕，疼得要死，我又要面子，不敢叫出声……那段时间我很讨厌自己，没有人接纳我，我也没有容身之地……直到遇到你……” 　　东昶盯着李遥，李遥的眼神有些清醒了，“我知道，其实你对我很温柔，如果不是你，我肯定会留下心理阴影……但是和你在一起后，我才知道你有处子情结，如果你知道我过去的事情，你从一开始就不会喜欢我，就算是你亲口对我说你喜欢我，我的心里也很慌……因为有人说，我和你走不长远……所以我……” 　　“跟你在一起，我一直都好不安心，”李遥吸了一口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分手，我知道你最终都不会接受我，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认真地和你在一起，从一开始就任性，因为我想试探你，试探你究竟能接受我到什么程度……” 　　“试探我？”东昶终于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那你得出了什么结论？是我不够宽容你？六年前你离开我，是因为我最后的试探没有通过？如果六年前，我装作包容你的样子，你就不会离开我？” 　　“不是的，不是那个样子……”李遥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如果六年前，没有家里打来的电话，李遥还不会那么快就离开东昶。 　　但是李遥不想把事情推给外因。 　　“我离开你是因为……”李遥抹掉了眼泪，说出了真话，“那时候我父亲公司破产了，我感觉我配不上你了。” 　　李遥说的话很平静，东昶却很震惊。 　　“我知道，那个时候，只要我肯向你道歉，向你服软，甚至撒娇，你八成会原谅我，甚至不惜一切地帮助我，”李遥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可是我不行，这么做会伤害我的自尊，向你索求帮助，我会很丢脸。” 　　一阵沉默。 　　李遥流完了眼泪，低着头，等待着东昶的审判。 　　“你知道为什么吗？”东昶终于回应他，“为什么你会觉得向我寻求帮助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为什么……”李遥抬头，东昶没有什么表情，然而眼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哀伤。 　　“因为你不喜欢我，”东昶这么说，感觉像是自己在拿刀子捅开的心口，“所以你不够信赖我，也不肯依赖我。” 　　李遥睁大了眼睛。 　　东昶露出一个苦笑。 　　“明明和你在一起，我却一直在单恋。” 　　是啊，单恋，东昶想，原来最适合自己的是这个词。 　　东昶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别扭又好面子的麻烦鬼李遥，李遥没有对自己说过情话，也没有依偎过自己。 　　东昶一直在骗自己：他只是性格使然，他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东昶从来不敢想——他不喜欢自己。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犯贱的事情，明明知道他有多坏有多乖张有多不喜欢自己，可自己就是鬼迷心窍地喜欢他。 　　东昶以前没有想过，如果放弃对李遥的执念会怎样，可是现在，东昶有了这个念头。 　　李遥不喜欢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光是明白了这一点，东昶就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自己再这么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绑住了李遥，却绑不住李遥的心，最后还是两个人在痛苦、在挣扎。 　　“算了，”东昶轻叹一声，“我们两人，以后就不要再有什么……” 　　东昶还没说完，就被李遥拽住了衣袖。 　　李遥睁大眼睛，表情悲伤得让人心碎。 　　东昶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事到如今你又给我看这种表情干什么！ 　　“我……”李遥的声音很小，小到不想让人听到，“我已经没有归宿了……” 　　李遥不擅长求人，但东昶能明白这是李遥在哀求自己。 　　东昶生起一股无名火，气自己，又因为李遥而动摇。 　　“你又是这个样子，当年也是现在也是，”东昶抓住李遥的衣领，表情开始扭曲，“你要走就走得彻底啊！我都要准备放手了，你又来拉住我干什么啊！” 　　“我、我不知道啊！”李遥又哭了出来，“我知道你烦我，我知道和你在一起，说话不超过十句就会吵起来，可是我……” 　　李遥借着冲动的劲，硬生生地扑进了东昶的怀里，把脸埋在东昶的胸口。 　　“可恶……”东昶恶狠狠地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忍心推开李遥。 　　因为这是李遥第一次主动往自己怀里扑。 　　东昶纠结了不到三秒，就紧紧地搂住了李遥。 　　明明很生气，生气到想要捏碎李遥，可是东昶还是认真地抱着他，因为真的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好好地抱过他了。 　　李遥闭上了眼睛，看到了无尽黑暗。 　　他预感，自己的存在，可能会毁了这个男人。 第二十九章 牵手 　　东昶拿着药水，往李遥的胳膊上涂抹。 　　李遥是很容易就能留下淤青的体质，而且淤青很难消失，东昶看着李遥身上一大块一大块的淤青，眉头紧皱。 　　“绑架你的那人，什么来头？” 　　“我不知道……”李遥回答，“总之不要扯上关系。” 　　“你说你父亲公司破产了，为什么债务由你负责？” 　　“我为了父亲的事情上诉，”李遥垂下眼睛，“本来还算顺利，可是上诉那天，辩护律师突然倒戈，最后得到了这样的判决……” 　　东昶猜，八成是对方下的黑手。 　　“那你父母呢？为什么是你出面？” 　　“爸妈……”李遥咬了一下嘴唇，“都去天堂了。” 　　东昶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从以前交往时，李遥就很少提起家里的事情，东昶甚至不知道李遥还有个亲弟弟。因为提及的少，所以东昶对李遥的家人并没有什么实感，对于他们的去世，东昶并没有太大的悲伤，要悲伤也是悲伤失去父母的李遥。可是那毕竟是李遥的父母，东昶想，父母的逝世对李遥来说，一定是件非常悲痛的事情。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看我，”李遥自嘲地笑了一下，“与其让你可怜我，我还不如不说。” 　　东昶隐去眼中的同情，“你说。” 　　“爸爸因为负债，被追债人打断了腿，”李遥的语气里满是不甘心，“为了不连累我和家人，爸爸自杀了，可是……我却败诉了，债务变成了由我负责……妈妈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家里的钱都用来还债了，好不容易凑够了住院的钱，妈妈却……追着爸爸走了……” 　　李遥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我、我还没有向他们报恩……”李遥用手背抹着眼泪。 　　东昶知道，李遥他心里有着自己的一套正义和原则，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必须做。 　　他不能做让人看不起的事情，他不能不报答父母，他不能抛下弟弟不管——本来，和东昶变成这种关系，应该属于绝对不能做的事情。 　　东昶摊开李遥的手掌，低下头，亲吻了他的手心。 　　一个又浅又长的吻。 　　李遥止住了眼泪，吃惊又脸红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求你不要哭的意思。”东昶的声音沉稳，却听得李遥脸红心跳。 　　东昶本预想李遥会说自己恶心，却没想看到了李遥这幅表情。 　　李遥满脸通红，用手捂住嘴，手掌的温度变得很热。 　　东昶在心底“咦”了一声，这不是李遥平常的反应。 　　“那个……”李遥犹豫地说，“今天救我的事，谢谢了。” 　　李遥的客气让东昶彻底愣住了，因为这不是那种冷漠的客气，反而是那种不好意思的客气。 　　都认识这么久了，现在才感到害羞？ 　　东昶突然感到有点恐慌，以往，一直都是自己追着李遥跑，现在李遥停下了脚步，看着自己，自己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李遥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李遥看了一眼东昶，接起了电话。 　　东昶给李遥背后的淤青涂药。 　　“喂？我没事，真的没事……”李遥说话声音变小，“啊？我、我回去跟你解释……好的……我知道，我会回去的，不用担心。” 　　李遥挂了电话，心情复杂。 　　那是付义平打来的电话，说是东昶给他打过电话，还自称是他的前男友，另外，今天是李愿放假的日子，让李遥回家。 　　李遥懵懵的，“前男友”这三个字一直在脑海里打转。 　　“天黑了，我送你回去。”东昶开口说。 　　“不、不用了，付义平家离这里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你是想再次被变态捉住然后弄一身伤吗？”东昶态度强硬。 　　“……” 　　付义平的家距离东昶家不远，也没有骑车的必要，东昶走路送李遥回去。 　　街上的行人很少，路灯开始疲惫，照出的光线昏暗。 　　李遥看着自己身旁的东昶，他的身姿挺拔，路灯映照着面容，立体又俊朗。 　　李遥低下头，又看到了东昶左手上的戒指。 　　李遥想：他是个好男人，对外人冷酷，却对喜欢的人专一又执着，如果没有自己来打乱他的人生，他绝对会是一个好丈夫，今后也会是一个好父亲……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是…… 　　李遥不自觉地伸出手，碰到了东昶手上的戒指。 　　东昶愣住，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不、不小心……”李遥撒了个蹩脚的谎。 　　东昶以为他想牵手，犹豫了一下。 　　“你知道我们的关系。”东昶故意这么说，他想看李遥的反应。 　　“我知道。”李遥点头。 　　两人像是打哑谜一样，仿佛听懂了对方的话，又仿佛没有听懂。 　　李遥垂下头，不经意间流露出失望。 　　李遥心里明白，自己的那份坦白，可以让东昶对自己心软，让东昶留在自己身边。 　　不过，仅此而已罢了。 　　两人不可能改变既定现实，东昶不可能为了自己摘掉戒指。 　　李遥明白，自己实际上在利用东昶，利用东昶对自己的一点温柔和不忍，给自己创造一个危险的归宿。 　　李遥这么想着，自己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两只男人的手牵在一起，却没有丝毫违和。 　　“我这辈子，”东昶说，“只牵过你的手。” 　　李遥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觉自己心里很暖，暖到让人不舒服。 　　“那你的妻子……”李遥很不会看气氛地问了出来。 　　“没牵过。”东昶果断地回答。 　　“怎么可能，你骗人……” 　　“没牵过就是没牵过，我骗你干什么，装深情？” 　　“我不知道，”李遥问，“如果你妻子知道我的事情，会怎样？” 　　“不会怎样，”东昶回答，“我会瞒住她的。” 　　“什么叫瞒住她啊，”李遥拗了起来，“上次……上次我在你家那件事……不是差点暴露了吗？你根本没有想隐瞒吧！” 　　“上次是我失控了。”东昶坦然承认。 　　“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知道吗？你的家庭、声誉……就完了啊。” 　　东昶若是说自己不在乎李遥说的这些，那是假的，也是大话，虽然在乎，但在乎的程度远没有在乎李遥那么深。 　　东昶握起李遥的手，然后松开了手，让李遥的手落下，他像小孩子一样较真，“既然你这么在乎，那你就努力和我保持距离吧。” 　　李遥熟悉这个气息，这是要吵架的节奏。 　　可是还不等李遥说话，不远处就传来了李愿的喊声，“哥！” 　　李愿走近他们，不由分说地牵走了李遥。 　　李遥有些尴尬，都没跟东昶告别。 　　东昶看着李遥的弟弟，是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有些文气却不文弱。 　　东昶眯了眯眼——兄弟两人，一点都不像。 第三十章 借口 　　李愿拉着李遥往回走。 　　“那人是谁？”李愿问道。 　　“……”李遥沉默，不知道该怎么跟弟弟解释。 　　“付哥说，有人给他打电话，还自称是你的前男友。” 　　“啊……哈……”李遥叹了一口气，自己实在是不会对弟弟说谎，干脆坦白，“是，他就是我大学时候的……嗯。” 　　李愿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李遥的事情，自己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哥哥在大学时期交过一个男朋友，而且那段时间，哥哥极少和家里联系，李愿甚至一度产生错觉，感觉李遥要离开这个家。 　　但李遥还是回来了，就因为自己的一个电话。 　　“你不要受伤。”少年用有些笨拙的方式告诫哥哥。 　　“我没事的，多亏东昶救了我。” 　　李愿听他这么说着，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寂寞。 　　“我不单指身体不要受伤，”李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示意他，“还有这里。” 　　李遥愣了愣，突然笑了出来，朝着李愿的肩膀上打了一拳，“干嘛这么文艺啊，太肉麻了。” 　　“因为我见过……”李愿小声嘟囔了什么，又对李遥说，“付哥他也很担心你。” 　　“啊，这个……对了，”李遥有些心虚地说，“你不要跟义平说太多关于东昶的事情。” 　　李遥在家休息了一天，本来受的伤不轻，普通人可能要躺一个星期，可是李遥恢复得奇快，第二天就准备去上班。 　　李遥在心里幸庆，自己年少时候经常运动，所以身体素质还不错。 　　然而当李遥第二天顶着头顶的纱布去上班时，东昶的脸都黑了。 　　东昶怎么也没想到李遥这个傻子这么快就来上班了，一般来说，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着也得休息十天半个月的吧？ 　　东昶把李遥拽进了办公室。 　　“你怎么来上班了？”东昶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李遥反问，“凭什么？我还不能来上班了？” 　　“你是白痴吗？”东昶突然抓住李遥的手腕，“兰铃说你头上的伤至少要休息一周！” 　　“我没事啊！完全不疼！”李遥下意识反驳他，却突然愣住了，“你、你说谁？” 　　没听过的名字，女人的名字。 　　东昶低声骂了一句，一副说错话的表情。 　　“兰铃是谁？”李遥感觉有些窒息，明明心底清楚那个答案，却还是想亲口询问，“是你的妻子？” 　　“别问了，”东昶躲开李遥的目光，“你赶快回去休息，不回你朋友家的话，就去宾馆……” 　　“你让你妻子见到我了？”李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东昶见事情瞒不过去，坦然承认，“是，你头上的伤，就是她帮你换的药。” 　　“你……”李遥的脑子里嗡嗡响，“你怎能把我带回你家，还见你妻子……” 　　李遥感觉自己的头突然晕了起来，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清楚地意识到，东昶是已婚人士。 　　“还不是你一直哭着说要回家，谁知道你家在哪里，”东昶回答，“所以我送你去医院看完医生后，就把你接回我家了。” 　　“谁要回你的家？”李遥忿忿地看着他，眼中羞恼的泪光一闪一闪，“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李遥感觉愤怒、羞愧、懊悔……所有的感情一股脑地冲上了头顶。 　　“事到如今，你在怪我？” 　　“我没有。” 　　李遥不是怪东昶，李遥是怪自己。 　　“你看你这张脸，这是什么气色，”东昶把李遥逼到墙角，捏起他的下巴，“你就坦然说一句‘我知道了，谢谢关心’，之后老老实实地回家休息，难道就这么难！？” 　　李遥有些腿软，东昶的态度很凶，但是李遥终于听出来了，东昶是在关心自己。 　　“东昶，你别这样……”意识到这点后，李遥的负罪感更重了。 　　“我不要哪样？”东昶的脾气也上来了，“你知道那天，我在废旧的仓库里找到你，看到你被陌生男人弄的头破血流，还差点被……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 　　李遥浑身一颤。 　　“李遥，是不是没有我爱你了，你就不懂怎么爱惜自己了？” 　　“我不……”向来咄咄逼人的李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他。 　　或许是那晚向东昶的一番坦白，让李遥在东昶面前的气势变弱了。 　　李遥是这样的，一单显示出软弱的一面，就再也强势不起来了。 　　东昶看着不知道该怎么还嘴，只能干瞪眼的李遥，突然感到十分新鲜，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李遥。 　　“我不用你管……诶……” 　　李遥刚想出怎么回嘴，就看到东昶朝着自己这边靠了过来，做出要亲吻自己的架势。 　　李遥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 　　因为自打重逢以来，东昶一次都没有亲吻过李遥，即使是在最激烈、最难自控的时候，东昶都没有和他接吻。 　　两人的唇间距离毫米，但是东昶还是停住了动作，反而抓住李遥的胳膊，拽着他往外走。 　　“我送你去宾馆，”东昶意识到自己的话还有另一层意思，及时解释，“你自己在那里好好休息。” 　　李遥感到一股强烈的怅然若失感——他东昶明明就是想亲我，为什么突然刹车？ 　　这种明明在身旁却又伸手够不到的东西，最能够吸引人，尤其吸引李遥。 　　东昶开车送李遥去宾馆休息，一路上却为自己刚才险些亲吻李遥的事而冒冷汗。 　　刚才李遥的表情，真的是太罕见了，像是被人表白的孩子突然开窍的表情，懵懂又惊讶。 　　然而东昶差点就要毁了它。 　　东昶和李遥变成这种关系后，东昶就在心里给自己立下了一条规矩——绝对不亲吻他。 　　东昶非常清楚自己，如果亲吻了李遥，自己又会陷入盲目的单恋，对付李遥，只能使用欲擒故纵。 　　“你经常亲你的妻子吗？” 　　当李遥不自觉地问出这句话时，才察觉到不对劲。 　　李遥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嗯。”东昶心不在焉地回应，仿佛在想其他事。 　　李遥突然感觉喉咙里像是黏了一块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 　　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 　　东昶把李遥送到了宾馆后，就准备离开。 　　李遥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要留下东昶，却又没有理由。 　　“这间房是我包下来的，你想住多久都没有问题，晚饭联系服务人员就行，我先走了。” 　　“东昶！”李遥终于叫出了声。 　　东昶看着李遥，李遥却不敢直视东昶。 　　“一次一万那个……你不做了吗？” 　　这是李遥想到的唯一能留下东昶的借口。 第三十一章 天使与恶魔 　　清晨，宾馆中。 　　李遥躺在床上，看着光亮从窗帘缝隙中照进来，刚刚好照在男人的手臂上。 　　东昶从背后搂着李遥，还在睡梦中。 　　李遥的心情却不像清晨一样宁静安逸。 　　李遥慌极了。 　　自己居然、居然把别人的老公留下过夜了！ 　　而且李遥感觉到，昨晚，东昶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好几次，李遥没有告诉东昶。 　　李遥感觉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做过最罪大恶极的事情了。 　　李遥惶恐不安，却又不想做任何事情，直直地盯着窗帘缝隙中洒进来的晨光，因为这样的早晨，像极了多年前自己豪不在意也毫不珍惜的早晨。 　　身后的男人低哼了一声，然后醒来。 　　李遥吓了一跳，立即闭上眼睛装睡。 　　“李遥？”东昶轻唤他的名字，见李遥没有动静，以为他还没有醒来，就没再叫他。 　　东昶侧身撑起脑袋，看着装睡的李遥，眼神深邃。 　　昨晚两人没有做，毕竟东昶不会去为难一个养伤的人，两人只是蹭了蹭火，便一起睡着了。 　　东昶回想起昨晚的李遥，一阵心动。 　　真是太不一样了，昨晚的李遥那么温顺又那么主动，甚至还想靠过来吻自己。 　　但是东昶还是糊弄了过去，没有吻他。 　　东昶不是不想吻他，如果可以，东昶也想深吻李遥，吻到他头昏脑涨腿脚发软。 　　但东昶深知，对李遥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那么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两人才能毫无芥蒂地在一起？会有那么一天吗？ 　　东昶有些等不及了。 　　“不、不要再揉了……”李遥终于睁开了眼睛，脸红着推开东昶揉着自己脑袋的手。 　　“我想看看你头上的伤。”东昶说。 　　“不用！”李遥一把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脸，想起了昨晚自己是怎么死乞白赖地求东昶留下的。 　　这样自己该怎么面对东昶啊！以往李遥面对东昶，仿佛自己是位女王，东昶是高贵的骑士，李遥站在较高的感情位置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忠诚的骑士，可是现在——女王落魄了，骑士依旧高贵，那么他又该怎样对待这样的女王？ 　　“你在干什么？”东昶企图扯开被子，李遥却抓得紧紧的。 　　“你、你的手机……好像响过。”李遥还是说了。 　　东昶皱了皱眉，找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是昨晚兰铃打来的几通电话。 　　“没事。”东昶轻描淡写地回答。 　　李遥心里一沉，他不想看到东昶在意妻子的样子，也不想看到东昶不在意妻子的样子——因为东昶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李遥不知道其他搞外遇的人是怎样的心情，李遥只感觉到了愧疚和难过，这样的相处，明明谁都不会快乐，可为什么…… 　　“你……怎么和你妻子说我的？”李遥问。 　　东昶愣了一下，李遥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问妻子的事情，东昶隐约能察觉到李遥的想法。 　　“没说什么，说你是工作的下属而已。”东昶开始起床穿衣服。 　　李遥从被子里露出眼睛，看着东昶换衣服，男人的腹肌健美，身材也是好到不像话，这样的身材，明明是少年李遥在杂志上看直了眼的身材，这样的男人，明明是少年李遥只敢想不敢要的人。 　　然而现在一切都在眼前，李遥却没有伸手去抓住他的勇气。 　　“你喜欢你妻子吗？”李遥只会这么试探。 　　“这不关你的事，”东昶移开目光，“还有，你怎么老是问这种事？” 　　李遥像是被人戳了痛处，又羞又恼，抱住了腿，蜷缩在一旁，“是啊，我没有资格问……” 　　东昶看到李遥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敢跳起来跟自己干架的李遥吗？ 　　两人沉默了一阵，都在想对策。 　　“行了，我认输，”东昶把李遥拽进自己怀里，“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你、你别这样！”李遥想要推开东昶，“太腻歪了，太恶心了。” 　　“不是……我们都认识多久了？我只是抱你一下，你就害羞了？” 　　“我没有！”李遥瞪圆了眼睛，气冲冲地看着东昶。 　　东昶看着这样的李遥，不自觉地咧开嘴笑了笑。 　　“你妻子……”李遥低下头，小声地问，“漂亮吗？” 　　东昶脸一黑，看来李遥是抓住这个不放了。 　　“漂亮。”东昶应付着回答道。 　　“你和她经常吵架吗？” 　　“不吵。” 　　“那你个混蛋干嘛外遇啊！？”李遥突然爆出一句，生气地看着东昶。 　　东昶像是过家家一般说道，“行，那我不外遇了，我这就回家……” 　　“你……”李遥立马熄灭了怒火，瞬间焉了。 　　“是你让我走，又是你求我留下，”东昶把两只手搭在李遥的肩膀上，“李遥，算我求你了，看看你自己的心，好吗？” 　　“看什么？”李遥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解地问。 　　“看看你心里现在装着的人是谁，”东昶认真地说，“你知道，我快要到而立之年了，我没有时间，你也没有时间，继续这么耗下去了。” 　　李遥哑口无言，他知道，东昶提供给自己的归宿，是自己从别人那里借来的，短暂又虚幻，终究有一天，自己还是要归还的。 　　“我承认，我放不下你，”东昶说，“我也希望你能够整理好你的感情。” 　　“我……”李遥迷茫地看着东昶，“如果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你能给我什么？我又能给你什么？” 　　“爱情不是商务往来，有买有卖，如果是，那我一直在做亏本生意，”东昶无奈地笑了一下，“过去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过去不能给的，我现在也能给你。” 　　“你、你骗人……”李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泪腺仿佛不受自己控制，瞬间热泪盈眶，“以前你才没有结婚，才没有妻子，你只有我一个人……” 　　李遥哽咽了一下，不再说下去。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卖弄可怜吗？ 　　李遥知道，自己这样太贱太矫情，可是就是忍不住流露出来。 　　可恨的是，东昶偏偏就吃这一套。 　　东昶再次把李遥拽进怀里，亲吻着他的耳垂，在耳边对他说，“如果是妻子的事情，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李遥感觉自己心中有天使和恶魔在作斗争。 　　最后，李遥仿佛看到恶魔露出了胜利般得意的笑容。 第三十二章 想给的东西 　　李遥回来上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东昶也没有再找他进行那所谓的“一次一万”，李遥觉得现在面对东昶，自己突然感到很不自在，李遥也不敢深究。 　　李遥想，经过上次那件事，豹爷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了，可是没了豹爷，还会有其他人来催债，毕竟他们是一个团伙……该还的钱还是得准备好。 　　东昶轻拍了一下李遥的脑袋。 　　“啊！干什么！？”李遥猛地回过头，见是东昶，又立马垂下了眼睛。 　　“不要盯着电脑发呆，”东昶提醒他，然后又小声地说，“午休时来我的办公室。” 　　李遥听到这话，脸上不自觉地热了起来。 　　之后的工作时间里，李遥一直在神游物外，想着东昶叫自己去办公室会不会是做那种事……毕竟自打受伤后，东昶对自己就没有再主动过了。 　　直到李遥走进办公室，看到一桌鱼鸭肉时，才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你的午饭。”东昶简单明了地解释，然后拿起手中的一份材料，继续对着自己的电脑工作。 　　李遥刚想张嘴说什么，却看到东昶很认真地在工作，想了想，干脆不扭捏了，既然他好心给自己准备了饭，自己还客气个什么劲。 　　李遥吃饭，抬头刚好对着正在工作的东昶。 　　李遥心里嘟囔：什么啊，他也会那么认真工作啊？明明以前都是一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遥竟停下了筷子，直直地盯着东昶。 　　男人工作时的专注神情是最有魅力的，东昶眉心微皱，表情严肃地盯着电脑。 　　李遥突然感到心痒痒——东昶他注视着我的时候，是否也像这般专注？ 　　如果李遥知道东昶在看什么，可能就会坐不住了。 　　东昶在搜索李遥父亲出事的事件详情，还联系了一些公司律师。 　　李遥被追债到这个份上，东昶不可能撒手不管，但是东昶知道，如果直接询问李遥这件事，李遥肯定又会死要面子，不让自己插手。 　　东昶只能背地里偷偷地调查了。 　　李遥看东昶一会儿，再低下头吃饭，又抬头看他。 　　其实李遥以前就发现了，东昶对自己很好，只是自己以前视而不见，可是现在李遥却无法再装作没有看见了。 　　“吃完了的话……”东昶想起来李遥，刚转头想要和他说话，就感觉自己的脸上印上了一个软软的吻。 　　李遥立马直起身子，用手背捂住了嘴，目光游离，脸红到了耳根。 　　“？？？”东昶满脸震惊，等到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李遥给亲了时，才露出了无法自控的笑容。 　　“你在干什么？”东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着说，“刚吃完饭，全是油……” 　　“操！”李遥骂了一句，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然后气呼呼地离开了东昶的办公室。 　　李遥只是昏了头，神使鬼差地亲了东昶，他不知道，这一亲可把东昶给高兴坏了。 　　东昶欣喜，认为李遥终于确定了心意。 　　因为东昶清楚，李遥虽然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却又在某些方面很迟钝，但是，既然李遥都做到了这种程度，那就说明他是真的…… 　　东昶越想越乐观，感觉李遥也是爱自己的。 　　东昶察觉，自己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耐心，只要李遥给自己一点阳光，自己就能灿烂起来。 　　东昶迫不及待想跟李遥表明心意了，仅仅是因为李遥的一个主动的轻吻。 　　“不行，不能急，不能急……”东昶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至少，先把六年前没来得及交给李遥东西给他。 　　下班后，李遥还是没有忘记去ATM机那里试密码。 　　老实说，李遥完全可以直接问东昶的，可是李遥还是问不出口。 　　就算李遥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只是因为自己亲了他一口，东昶就高兴得像个傻孩子。 　　如果这时候李遥去问他银行卡密码是什么，李遥真怕那张愉快的脸瞬间蒙上阴霾。 　　自己最初和东昶在一起，是为了钱吗？李遥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可是现在自己再对着东昶说出“我和你往来只是因为钱”这种话，未免太伤人。 　　今天也没有猜中密码。 　　李遥叹了一口气，自己和东昶的距离，看似很近，实则很远，就像这密码，明明有了范围，却还是无法选中正确的那一个。 　　手机显示有人发来消息。 　　李遥愣了一下，怕是催债的消息。 　　没想到却是东昶发来的：“明天，有东西要给你。” 　　李遥打出一行字，又删除，最后发了一个字。 　　“好。” 　　不知道为什么，李遥感到莫名的心跳。 　　明明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东昶也曾给过自己很多东西，偏偏这次，李遥心跳加速了。 　　李遥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心里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期待感，甚至好几次想直接拨打东昶的电话了。 　　幸亏理智阻止了他这么做。 　　李遥想象着东昶的样子，想象着他的肌肉的触感，还有他抚摸自己时的感觉…… 　　东昶的手很大，也很温暖，还有些粗糙，每当东昶抚摸自己，那种粗糙感，能让李遥浑身颤抖。 　　东昶的身材很好，每当汗水顺着他的胸膛流下，流过腹部的沟壑，充满了雄性魅力。 　　…… 　　咚咚咚！房间外传来走路的声音。 　　李遥的幻想突然被打断，李遥急忙穿起来裤子。 　　李遥苦恼又懊悔，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东昶说要给李遥什么东西，然而让李遥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东昶无故翘班了。 第三十三章 疑惑的事 　　“少、少爷？”兰铃有些害怕地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东昶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这里也没有……”东昶难得露出如此焦急的神情，暴躁地把抽屉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少爷，我帮您找……”兰铃准备踏进房间。 　　“不要！”东昶喝止她，“你不要管我！” 　　兰铃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又看着东昶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慌张地翻箱倒柜。 　　“可是少爷，”兰铃皱了皱眉头，“已经到上班时间了啊……” 　　“你不用管！”东昶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 　　“咳咳，”兰铃被他吓到，突然咳嗽了几声，“既然您不让我帮忙，那、那我先出门，去老爷那里了。” 　　“去！”东昶烦躁地一声，继续找自己的东西。 　　兰铃还是很担心东昶，没有马上出门，而是在家里打扫了一遍卫生，看到东昶还是那么执意地寻找什么，叹了口气，不打算管他了。 　　兰铃看着自己的手机，又咳嗽了两声——最近东昶父亲打来的电话有些多。 　　东昶昨天说过，今天要给李遥什么东西，可是李遥眼巴巴地等到了中午，都没有见到东昶的影子。 　　奇怪，太奇怪了。 　　李遥打不通东昶的电话，公司里的人就更不知道东昶翘班的原因了。 　　“……”李遥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手机，生怕错过什么重要来电。 　　到底怎么回事？东昶不是会放自己鸽子的人啊！ 　　李遥越想越在意，硬是撑到了中午，东昶还是没有发来消息。 　　行动派李遥坐不住了，抓起自己的外套，离开了公司。 　　李遥准备去东昶家。 　　李遥还特地买了一些水果，万一东昶的妻子在家，就说，自己为了感谢上次帮自己包扎伤口，所以登门造访。 　　李遥满心忐忑，虽然不想见到东昶的妻子，但是他想要尽快见到东昶。 　　李遥赶到东昶家，在门口犹豫了半天，闭着眼睛按下了门铃。 　　“进来。”是东昶的声音。 　　李遥刚进门，东昶那高大的身影就朝着自己压了过来。 　　李遥吓了一跳，想要推开他，看到屋子里似乎没有其他人，紧张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看来妻子不在。 　　李遥又推了推东昶，却没有推动他，有些手足无措地说，“混、混蛋，你干什么啊……” 　　“对不起……”东昶把自己的脑袋压在李遥的肩头，声音轻不可闻。 　　“知道对不起就放开我！”李遥扯开东昶搂在自己腰上的手，“你怎么回事啊？” 　　李遥看清楚东昶的脸，突然征住。 　　东昶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是淡淡的黑眼圈，一脸委屈的表情，感觉快要哭出来。 　　李遥还没见过这样的东昶，东昶都是很会控制自己的表情的，现在他却像个委屈的撒娇小孩。 　　李遥不自觉地伸出手，揉了揉东昶的头发，“发生什么了？” 　　东昶握住李遥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磨蹭着，难过地说，“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李遥疑惑。 　　“戒指。” 　　当东昶说出这两个字时，李遥下意识地去看东昶的左手，那里的确没有戒指。 　　李遥的第一反应——生气，然后——悲伤。 　　李遥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东昶又紧接着抓住了他的手。 　　李遥看着东昶那低落的神情，强忍着没有骂出来。 　　“你这个混……”李遥咬咬牙，“戒指！你肯定是洗手什么时候拿下来了，去洗手池那里看看……” 　　“不！”东昶否定他，“戒指肯定在我的房间里！” 　　“那你就自己去找，我要回去了！”李遥转身要走，东昶却紧紧地拉住了他。 　　“我找了一晚上……” 　　“你……” 　　李遥生气极了，自己特地来看东昶，没想到东昶却在找戒指。 　　在李遥看来，戒指代表着东昶的婚姻，东昶既然能为了找戒指而险些哭出来，足以说明他有多重视这段婚姻。 　　那自己算什么？ 　　李遥不敢否认了，也不敢无视自己的情绪了，自己在生气，也在嫉妒那枚戒指。 　　李遥不能忍受，喜欢自己的人同时还在喜欢着别人——但是李遥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这不就是过去的自己吗？ 　　过去和东昶交往时的李遥，不仅喜欢着老师，还天天在东昶面前念叨着老师的好，那时东昶是怎么忍受过来的呢？ 　　李遥不是没有担当的人，李遥可以正视自己的自私，李遥想：大概这就是报应。 　　自己曾经对东昶做过的过分事，全都报应到了自己身上。 　　因为想到了这些，李遥没有挣脱东昶。 　　“可恶……”李遥抬头，瞪着东昶，“戒指……我帮你找，你不准哭！” 　　李遥一把推开东昶，直冲冲地朝着卧室走去，“你说戒指是在这个房间里是吧！” 　　李遥走进卧室，被吓了一跳，房间里乱七八糟，所有东西都被翻了出来，就差没把床铺翻过来了。 　　李遥嘴里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给东昶收拾着房间。 　　“什么样的戒指啊！”李遥没好气地问，“你想想你最后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我放在了盒子里。”东昶答。 　　李遥皱眉，他到底把戒指珍贵成什么样子啊，摘下来还放在盒子里？ 　　李遥收拾着被东昶倒出来抽屉，又整理好了床铺，没有看到盒子的影子，心中的疑惑却开始扩大——因为卧室里只有东昶的私人用品，甚至衣柜里也只有男人的衣服，无论是卧室还是客厅，李遥都没有看到东昶和他妻子的结婚照。 　　东昶真的结婚了吗？ 　　这个想法一出现，李遥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李遥明知故问。 　　“非常重要。”东昶回答。 　　“那，”李遥突然站起身，直视着东昶，“我知道了，你以前总是喜欢把重要的东西放在高处，你说那样不会经常去碰，也不会弄丢了……” 　　东昶看着李遥，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李遥会记得自己这种小习惯，因为自己一直在盯着李遥，还没有想过，李遥也曾注视过自己。 　　“不过，戒指那种常用的东西，怎么会放在……” 　　不等李遥分析完，东昶就搬来了凳子，踩了上去，伸手摸到书柜上面，摸了一手灰，继续伸长胳膊摸索，终于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盒子。 　　“找到了……”东昶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李遥看着东昶打开了那个满是灰尘的红盒子，里面的确放着一枚戒指。 　　李遥感觉奇怪极了。 　　“既然找到了，那我走了。”李遥故意摆出了冷脸。 　　“别走！”东昶向前一步，熊抱住了李遥。 　　“你要干什么？”李遥惊讶。 　　东昶用力地亲了亲李遥的脸颊。 　　李遥目瞪口呆，然后脸色满满变红。 　　因为东昶已经把手伸进了李遥的衣服中，不停地上下摸着李遥的脊背。 第三十四章 正面交锋 　　直到东昶把李遥推倒在床上，才猛然察觉一件事——自己似乎，搞错顺序了。 　　可是东昶看着李遥的脸，有些按捺不住了，毕竟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碰他了。 　　李遥有些生气，眼睛很亮，本来是应该推开他的，可是因不小心窥探到了东昶脆弱的一面，竟不忍心推开他。 　　任何一个稍有善心的人都不会放下脆弱的人不管。 　　李遥忍了，想着：再放纵一次，就这一次。 　　“嗯，嗯……”因为东昶的抚摸，李遥很没出息地哼出了声。 　　…… 　　东昶做完就睡了过去，毕竟昨晚找了一晚的戒指，睡眠严重不足。 　　李遥后悔不已，下了床，准备离开。 　　李遥跑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养伤的这些日子，李遥气色恢复得不错，已经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帅哥的样子了。 　　李遥东想西想，莫非东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自己……李遥猛地摇了摇头，自己又在瞎想什么呢！ 　　李遥按下水龙头，动作突然僵住。 　　洗手台上，躺着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 　　李遥吃惊地张着嘴，刚才不是找到了一枚戒指了吗？那这枚又是怎么回事儿？ 　　李遥的心怦怦跳，不敢再看戒指一眼，直接离开了东昶的家。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李遥脑海中产生，不禁勾起了嘴角：东昶他骗我！他没有结婚！他家里，根本找不到女人用的东西！而且那戒指，洗手池的那枚一定是东昶常戴的，自己找到的那枚戒指还没有人戴！ 　　李遥很生气，却又很开心，原来东昶，还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东昶少爷，您休息好了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李遥的思绪。 　　迎面走来的兰铃，正在打电话，她口中那个熟悉的名字，让李遥猛地停住了脚步。 　　李遥转头看她，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子，很朴实的漂亮，衣服穿得干干净净。 　　跟自己年轻时的花里胡哨截然相反。 　　李遥突然浑身僵硬。 　　自己刚刚还猜想东昶没有女人，仿佛立马被人扇了重重的一巴掌。 　　兰铃没有注意到李遥死盯着自己的目光，只是对着电话柔和地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少爷您不用道歉……” 　　李遥不会去疑惑为什么兰铃称呼东昶“少爷”，李遥为找借口而感到羞愧，也许，称呼“少爷”是他们的情趣？毕竟自己以前还叫东昶“公公”，果然比起“公公”，还是称呼“少爷”更讨人喜欢…… 　　李遥胸口一阵窒息，想要赶快离开这里，自己的腿却不听使唤，仿佛定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好的，我在回家的路上了，再见。”兰铃挂了电话，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脚下一绊，没有站稳，险些倾身倒下。 　　李遥及时扶了她一把。 　　“啊……”兰铃站稳，看着李遥，露出了亲和的笑容，“谢谢先生。” 　　李遥在看她第一眼时就明白了，这是个很好的姑娘，年轻、面容姣好、温和有礼，比自己更配得上东昶千百倍。 　　“诶，先生？”兰铃想要离开，却发现李遥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放。 　　李遥拼了，豁出去了，最后一次验证。 　　李遥抓起她的左手，脸色十分难看，问她：“你的手上，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兰铃吃惊极了，突然被男人抓住手腕，任谁都会恐慌，但是兰铃还是努力让自己镇静。 　　“啊，”兰铃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大概是打扫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放在桌子上了，我的……” 　　李遥没有听完，就扔下她跑了。 　　“怎么回事儿啊？”兰铃疑惑地看着落荒而逃的李遥，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兰铃站在原地，托着下巴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啊，他不就是上次东昶带回家的那个下属吗！ 　　李遥感觉自己要疯了。 　　不该心存侥幸的，幻想什么东昶没有结婚，如今却真正见到东昶的妻子了。 　　李遥为自己心存侥幸而感到深深的自我厌恶。 　　李遥为自己吹了一个梦幻的泡泡，然后亲眼看着它破碎。 　　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不会有好结局。 　　从出生开始，到现在，李遥没有经历过一件顺利的事情，唯一一次转机就是和东昶交往的那段日子，然而李遥却给亲手毁了。 　　李遥感觉，今天走到了这一步，全是自己一手酿成的。 　　李遥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哪里，只是感觉，冥冥之中，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李遥神情恍惚地回到家，李愿也在家。 　　“啊，我忘了，今天是你放假的日子……” 　　李愿看他神情不对，特地提醒他，“哥，下周高考，上次我和你说过了，这几天休息。” 　　“什么！”李遥一下子回神，慌了手脚，“我、我去给你做吃的，你好好休息……” 　　李遥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自己居然因为东昶的的事情，而忘了弟弟这么重要的日子！ 　　“哥！等等！”李愿急忙拉住想要往厨房里走的李遥。 　　“我都说了我会解决的！”厨房里突然传来付义平生气的声音，李遥吓了一跳。 　　李遥用眼神询问李愿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回屋说……” 　　兄弟俩回到一间卧室，这是两人平时睡觉的房间。 　　“怎么回事？义平在跟谁吵架？”李遥问。 　　“付哥他在跟他女朋友打电话，”李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起伏，“哥你也知道，付哥他准备结婚，他女朋友打算搬进来住……” 　　李愿没有说完，李遥就懂了。 　　自己的确麻烦付义平太多了，不能在这里久住了。 　　“你不用想这些事情，等你高考完，”李遥顿了顿，突然扯了扯嘴角，“我有钱的，你要选一个离家远一点的大学去上，我把钱都给你。” 　　“哥？”李愿没来得及感动，一股忧虑就涌上了心头，“你哪来的钱？” 　　“你就别问是哪来的了，”李遥扭头，“我去做饭。” 　　“哥！”李愿一把按住李遥，刚才李遥扭头地动作，恰好让眼尖的李愿看到了什么。 　　“李愿你干什么？”李遥看到弟弟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衣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李愿扯开李遥的衣领，那里有几只又红又新鲜的吻痕。 　　“……”李遥垂下眼帘，不肯说话。 　　“这是谁留下的？”李愿生气地质问李遥，“还有你的钱是怎么来的？” 第三十五章 闹脾气的孩子 　　“呼，幸好找到了，”兰铃松了一口气，把从书桌上找到的手链戴在了手腕，“这可是奶奶送我的手链，要是丢了可不太好……不过好奇怪啊，那个人怎么会知道我手上少了什么呢？” 　　兰铃咳嗽了两声，皱了皱眉头，想着自己大概是受凉感冒了，改天还是请个假吧。 　　兰铃很久前就在东昶家工作了，与其说是管家，不如说是保姆，以前东昶和李遥同居时，李遥喜欢干净，所以都是李遥在干家务，东昶是不会太做家务的人，总需要有人照顾。 　　“对了，少爷，”兰铃突然想到什么，“刚刚我遇到您的那位下属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我跟见了鬼似的。” 　　“啊？”东昶疑惑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他误会了。” 　　“误会？误会什么？” 　　“他可能是把你当成我的妻子了。” 　　“哈——哈？”兰铃把手中的抹布吓掉了，“少爷您在说什么啊？我才不要当您的妻子，太可怕了，咳咳咳。” 　　“你才是在说什么？当我的妻子那么可怕吗？” 　　“嗯，”兰铃如实回答，“好像会很累的样子……啊，老爷最近有打来电话……” 　　“不用管他，让他死了那条心。” 　　“可是，我记得少爷您和老爷约定了……” 　　东昶咂了一下嘴，不再说话。 　　管他什么狗屁约定，自己既然已经再次遇到了李遥，这就是挣脱不开的命运，东昶坚信这一点，并且这一次，一定要把李遥弄到手。 　　——“明天XX地方见。” 　　李遥缩在床上，红着眼睛看着东昶发来的消息。 　　刚刚，面对弟弟的质问，自己哭了个梨花带雨，现在想想还觉得非常丢脸。 　　李遥越来越觉得李愿和东昶一个德行，只要自己哭得可怜，李愿就不敢再问什么了。 　　李遥本是不屑用这么软趴趴的方法蒙混过关的，可是已经被逼到无计可施了，而且眼泪又不要钱。 　　“哥，吃饭了。”李愿端着饭进了屋。 　　李遥坐起身，脸上一阵羞愧，自己明明是弟弟的家长，却让一个备考生来照顾自己。 　　“你自己能吃吧？”李愿顿了顿，“还是我喂你？” 　　李遥夺过李愿手中的饭，满脸通红，“丢脸死了。” 　　“哥，你如果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那我暂时不问你了，不过……”李愿认真地说，“请爱护自己。” 　　“哦、哦……”李遥敷衍地应答着。 　　休假日，李遥调整好心情，来到和东昶约好的地方。 　　东昶穿得很休闲随意，但是李遥一眼就能看出，他身上的衣服全是高档货。 　　李遥默默低头，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布料。 　　从一开始会面，李遥的心情就处于低谷。 　　“叫我出来干什么？”李遥的语气显然没有东昶想象的那么开心。 　　东昶本来有一个计划，一个百分之九十九能讨李遥欢心的计划，可是当东昶看到李遥这张冷漠的脸，东昶想：还不是时候。 　　就算东昶再喜欢李遥，也不可能无下限地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李遥不知道，自己的态度给这场本来可以称得上愉快的约会降了温。 　　“没什么，”东昶回答，“我想买衣服。” 　　东昶瞟到李遥穿的衣服，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款式了，虽然款式旧，但是衣服被李遥洗得很干净。 　　东昶想起以前李遥是那么爱打扮，出门聚会时穿的衣服总是不重样，总是让东昶眼前一亮。 　　东昶喜欢站在交际圈中央的李遥，自信又惹人注目，东昶知道，这样的李遥，其实是属于自己的。 　　商场里，李遥走在东昶身边，不知道自己和东昶这样的两个男人走在一起，在别人眼里像是什么？朋友？同事？ 　　“你喜欢哪件？”东昶的询问打断了李遥的思绪。 　　李遥看着眼前的衣服，一件衣服的标价几乎要顶上自己一个月的工资。 　　李遥早就知道东昶花钱没有数，李遥也明白，东昶想给自己买衣服是为了讨好自己。 　　但是李遥就是很生气，因为东昶这种行为伤了自己的自尊。 　　“你要给我买衣服？”李遥语气冰冷地问，“你凭什么给我买衣服？” 　　东昶被李遥的语气吓了一跳，他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李遥脾气这么臭，还这么敏感。 　　毕竟以前，自己给李遥买过不少更贵的东西，李遥都欣然接受了。 　　“我想买。” 　　“我不要！”李遥有些激动，“你把我当什么了？当情人养着吗？还是你觉得我可怜，想要施舍我？” 　　“你说什么……”东昶怎么也没想到，本来计划开心的约会，却变成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遥，你在闹什么脾气？我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吵架的……” 　　“那你想干什么！”李遥甩开他的手，昨天的那种恐惧和不安又窜上心头，“我和你除了那种事，还有什么可干的？” 　　东昶的脸色沉了下来，今天的李遥格外难搞，周围已经有客人在往自己这边看了。 　　“呵，”东昶冷笑一声，“我就是贱，我本来还想和你……” 　　东昶想想自己，突然觉得可笑。自己本来计划好了一整天的约会行程，也订好了高档酒店的晚餐，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两人气氛合适的时候，对李遥进行爱的告白。 　　可是没想到，李遥一上来就冷着脸，硬是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打乱，东昶找不到任何时机去说告白的话。 　　东昶也不管什么买衣服了，拽着李遥就往外走，生气地说，“既然你说我们之间除了那种事就没有可干的，那我就和你去做那种事好了。” 　　“你放手！要去哪里？！” 　　“去我家！” 　　“你滚！我不要去你家，我再也不要去你家……” 　　东昶真的被李遥气到了，转头瞪着他，“李遥，我的脾气真的不好，你不要再挑战我对你的耐心。” 　　在东昶看来，李遥有时候真的像个任性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也不肯说出理由。 　　李遥是真的怕了，怕进东昶的家，更怕毁了东昶的家。 　　但是李遥还是跟着东昶进来了。 　　东昶家这高档的床铺，李遥是第三次躺上来了。 　　比起东昶家，李遥更想去宾馆，因为在东昶家，李遥总会有一种浓浓的罪恶感和背德感，但是比起这些，李遥更不能接受的是，每次都为此兴奋的自己。 　　李遥在心里骂自己——李遥你个混账，明明是在做很差劲的事情，却在兴奋个什么劲？ 　　李遥脱了衣服，趴在床上，想着不去看东昶的脸，或许就能减轻罪恶感。 　　就这么想着，李遥感觉自己的臀部突然被用力地拍了一下。 　　“操！东昶你个混蛋！”李遥差点跳起来，却被东昶一把按住了脖颈。 　　“只会闹脾气的孩子，”东昶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危险，“是不是该接受惩罚？” 第三十六章 重蹈覆辙 　　李遥这辈子没有这样做过这么刺激的事，上次那窒息做法，李遥以为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这次的还要羞耻一百倍。 　　东昶打得很用力。 　　“我*，”李遥嘴中骂骂咧咧，“东昶你个混蛋……啊！” 　　…… 　　拍打声不绝于耳，李遥羞耻地把头靠近东昶的肩头，想要狠狠地咬他一口。 　　东昶也兴奋到不行，无论自己多么生气，一旦抱住李遥，自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所有怒气都转变成了欲望。 　　…… 　　“够了东昶！”李遥往东昶背上用力一抓，语气里带着不受控制的哭腔，“我要……我要……” 　　头脑一片混乱。 　　李遥只知道，东昶翻了个身，把自己压在身下，然后便是上天堂一般的滋味。 　　李遥压到屁股，又疼又麻，但是这种感觉，却让李遥爽到兴奋。 　　李遥朝着东昶看去，第一次看清东昶的神情。 　　这张曾经似乎很熟悉的脸，突然又变得陌生起来。 　　东昶重重地喘气，耳根和脖子都是通红一片，他直直地盯着李遥，一副难以抑制的神情。 　　李遥本来以为，东昶会是淡定自若的样子。 　　李遥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李遥脸红得像是喝醉了酒，更糟糕的是，满脸写着“想要”这两个字。 　　两人相遇，就像是危险的化学反应，总是难以自制。 　　但也只有这个时候，两人才会坦诚相对。 　　“李遥……李遥……” 　　东昶反复地叫着他的名字，李遥张了张嘴，没有叫出东昶的名字，只是闷声哼哼。 　　以往李遥觉得，这种时候就不应该吭声，低下头默默地干完就好，叫名字这种事情，太矫情了。 　　可是现在，东昶的一声声呼唤，冲击着李遥的心，李遥在心动，而且想回应东昶的呼唤。 　　“李遥……”东昶摸着李遥的脸颊，语气仿佛在求他回应自己。 　　“东……”李遥没想到自己一张嘴，就不可收拾了，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感情如同洪水，涌了出来，“东昶……我、我想亲你……让我亲你……” 　　李遥不相信自己居然说出了这种话。 　　李遥更不相信的是自己还伸出了胳膊，打算去搂住东昶的肩膀。 　　不像是自己会做的事情，可是情难自制。 　　李遥总是会想起，六年前交往时，东昶每次都会给自己霸道的亲吻，自从重逢后，东昶再也没亲过自己。 　　李遥在意，非常在意。 　　“李遥……”对于李遥的主动，东昶微微惊讶，却又感到欣慰，李遥终于肯对自己说出心声了。 　　“李遥，我也想亲你。”东昶的话语十分温柔，用手捋开李遥额前的碎发，看清他的脸庞。 　　这才是自己想要的李遥——能放下无聊的自尊，能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欲望。 　　东昶低下头，想要去吻李遥。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硬生生地把李遥拽回了现实。 　　李遥猛然睁大双眼，想要从东昶身下抽离。 　　东昶用力地用身体把他压住，抱住了他。 　　“少爷？”门口传来兰铃的声音，“咳咳，您在吗？给您打电话没有接通……” 　　疯了疯了。 　　李遥眼前一黑，背后冷汗直冒，自己和东昶的还维持着这个姿势，如果东昶的妻子进来看到这个样子，就是要被捉奸在床啊！ 　　东昶显然也窘迫了一下，但还是紧紧地按住李遥的脑袋，不想让他逃跑。 　　明明刚才那么好的气氛，东昶实在不想被打断。 　　“我在，兰铃，什么事？”东昶努力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那个，咳……”女人的声音有些低哑，感冒的声音像是心情不悦一般，“我明天要回老家……” 　　“我知道了，你去吧。” 　　李遥把兰铃误会成东昶的妻子，以为她在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东昶听到了大门关闭的声音，才转头看李遥。 　　李遥的脸都白了，一副差点要被吓死的样子。 　　“李遥，”东昶有些愧疚，“其实兰铃她不是……” 　　“别说了！我不听！”李遥突然大声喊了起来，用力地推开了东昶，手忙脚乱地穿着自己的衣服。 　　“李遥你听我说……”东昶抓住李遥的手腕，毕竟只做到一半，就这么突然被打断，东昶十分难受。 　　“滚！”李遥毫不留情地甩开东昶的手，眼睛红红的，瞪着东昶。 　　“呃……”东昶看着这样的李遥，突然说不出话来。 　　一种很不好的念头闪过心底——这个赌，打输了。 　　非但如此，自己还狠狠地伤了李遥的自尊心；如果告诉李遥真相，很有可能是二度伤害。 　　李遥或许会欣慰自己没有做出不道德事情，但是却不会原谅东昶。 　　东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因为自己捏碎了李遥的自尊心，最糟糕的事情是，恐怕李遥不会再相信自己了，毕竟李遥那么相信，自己已经结婚了这件事。 　　糟了，不去抓住李遥解释清楚的话…… 　　东昶起身，李遥早已经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怎么跑得那么快……”东昶看着门口已经空无一人，自己还没有穿好衣服，不能贸然追上去。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跟六年前的那种感觉相差无几。 　　本来明明触手可及，转瞬间自己又追不上李遥了。 　　李遥一路狂奔，全身都被耻辱吞没。 　　李遥终于发现了，最让自己恐慌的不是被捉奸在床这件事，而是自己即使和东昶变成这种关系，也想向他索吻这件事。 　　李遥本以为自尊心是第一位，可是现在猛然发觉，有一份欲望，超越了自尊心。 　　李遥一瞬间想过，东昶可不可以为了自己，放弃妻子，放弃那个家——李遥对这样想的自己感到愤怒和不齿。 　　李遥害怕，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自己会变得不像自己，还会走极端，当初喜欢上老师时的那种感觉，已经不想再经历了，可是如今，东昶带给自己的抑郁，却比当初还要大。 　　经过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李遥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他怕自己有一天，会对东昶说出“你去离婚吧”这种话，他怕自己因为东昶而走极端，他怕自己毁了东昶。 　　“不、不能做不好的事……” 　　李遥依稀记得父亲在自杀的前一晚拉着自己的手，一边道歉一边劝诫。 　　“李遥啊，爸爸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有时候会走极端……你以后，可不要学爸爸做错事啊……我不会给你们留下负担的……” 　　李遥父亲计划如果自己一了百了，欠债问题也不会落到家人身上，便自杀了。 　　可是李遥咽不下这口冤枉气，硬是把债主告上了法庭，原本故意伤人和敲诈勒索足以治债主的罪，没想到对方暗箱操作，硬是翻了盘，还债的责任还落到了李遥的肩膀上。 　　之后李遥被亲戚们指责，当初如果咽了这口气，你也不用还债了，你父亲也不用白死了。 　　可是李遥铁了心要为父亲讨个公道。 　　有些事情该做，有些事情不该做。 　　为父亲正名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可是跟东昶变成这样，从一开始就是不应该做的事情。 　　李遥思绪混乱，刚回到家，就听到付义平一声怒吼。 　　“谁他妈跟你说我另寻新欢了！我跟你解释多少次了，是我朋友！我没说我不结婚啊！我攒了这么久的钱……” 　　李遥吓了一跳，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付义平这两天几乎手机不离手，除了工作时间，其余时间都在和女友吵架。 　　李遥几乎能预感到，如果自己和东昶的关系暴露了，东昶家里会不会也是这种硝烟味？ 　　李遥越想越绝望，索性关了手机，窝在屋子里，让自己与世隔绝。 　　但是这间屋子，也是自己借来的。 　　自己一无所有。 　　“还有两天……”李遥低声喃喃着，“等李愿考完试，我就离开。” 第三十七章 归宿 　　东昶又找不到李遥了。 　　李遥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而且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 　　东昶找过李遥曾经填写的家庭地址，万万没想到李遥居然是瞎填的，大概是因为住在朋友家，所以也不好写朋友的地址。 　　上次东昶送李遥回家，也只是送到半路，就遇到了李遥的弟弟，所以不知道他现在的住处。 　　东昶还打电话给付义平，电话却老是被占线。 　　东昶有些慌了，这情景，跟六年前不是一模一样吗？ 　　但是这次，东昶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东昶想了想，起身离开。 　　高中门外，一群家长翘首以待，这是最后一场考试了，已经有零零星星几个学生走出了考场。 　　李愿从考场中出来，比预想的时间要早，本来李遥说要来接自己，现在这个时间大概还没有出门。 　　李愿在想是等李遥来接还是自己走回去。 　　突然，李愿看到不远处停了一辆突兀的银色高档汽车。 　　这里还有一些家长的车，可不知道为什么，李愿对那辆银色汽车格外注意。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和李愿对上了眼。 　　李愿刚想转头离开，没想到那男人朝自己招了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李愿犹豫了一下，也想起来了，那个男人——是哥哥的前男友。 　　李愿还算是个有警惕性的人，本来是不会轻易上陌生人的车，可是又想到了什么，等会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了东昶的车上。 　　“我送你回去。”东昶显然是那种对不感兴趣的人多说一句话都嫌烦的人。 　　“是我哥让你来接我的？”李愿的口气里没有半分对大人的尊敬。 　　东昶想：这小子跟李遥一个熊样。 　　当然不是李遥让东昶来的，只是东昶想到这附近只有这一所高中，如果能遇到李愿，说不定就能找到李遥。 　　东昶用眼角瞟了一眼李愿，答非所问地说：“你长得一点都不像李遥。” 　　李愿的个头很高，有些削瘦的脸庞还带点冷清的感觉。 　　“哼，”李愿看都不看他一眼，开门见山地问，“你现在跟李遥是什么关系？” 　　东昶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这家伙怎么还直接叫李遥的名字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东昶隐约察觉到李愿对自己抱有敌意，东昶打死都不想往那种狗血的方向想象。 　　“李遥跟你说过我的事？” 　　“六年前就在说了。” 　　东昶有些吃惊，还有些莫名感动，他没想到李遥原来早就对家里人说过自己的事情。 　　“只是跟我炫耀而已……”李愿低声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愿回忆起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把李遥整得那么惨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东昶差点笑出来，“我整李遥？” 　　明明是自己被李遥整得狼狈不堪，怎么又变成自己整李遥了。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随便承诺。”李愿得语气有些嘲讽。 　　东昶冒出一股无名火，真是莫名其妙，自己居然被小自己近十岁的孩子给教训了？ 　　东昶踩下刹车，转头看着李愿，憋住怒气，问道：“回家的路怎么走？” 　　李愿一愣，脑子反应了过来——东昶不是李遥叫来接自己回家的！如果是，怎么可能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 　　然后李愿恰好看到了东昶手上的戒指，一种糟糕的联想浮现在脑海中。 　　“不用了，送到这里就行，开门，我要下车。”李愿冷静地说。 　　“我送你回去……”东昶有些吃惊，不知道李愿为什么突然要下车。 　　“不用，”李愿斩钉截铁地拒绝，“开门。” 　　东昶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见状只好打开车门当他走。 　　“不准跟踪我，小心我报警。”李愿警告东昶，然后转身离去。 　　李愿走后，东昶才骂了一句，没有想到弟弟这么聪明，居然能一眼看穿自己的目的。 　　李愿看到东昶没有跟上来，之后几乎是跑着回家的。 　　李愿的心脏扑腾扑腾地狂跳，刚刚，他看到了东昶的戒指，那——那李遥他是在干什么？ 　　李愿一回家，碰上了正要出门的付义平，顾不上跟他说话，大声叫着李遥的名字。 　　李愿一着急，连“哥哥”都忘了叫。 　　李遥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他，有些惊讶，“你这么早回来了？我刚打算去接你，考试怎么样？” 　　“考试肯定是没问题……”李愿毫不谦虚，“不是，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李遥微微睁大眼睛，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那个前男友——什么公公的，”李愿直言不讳，“结婚了？” 　　李遥一惊，看到一旁的付义平变了脸色，突然慌了起来。 　　“你……”李遥本想掩饰，可是自己又不是会说谎的人，最后只能询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他手上戴着戒指，”李愿逼问道，“李遥，你上次和我说你有钱了，你哪来的钱？是他给的？” 　　李遥移开视线，说着蹩脚的谎言，“我、我向他借的……” 　　“他愿意无条件借给你？”李愿咄咄逼人，“李遥，你别骗我，你不会撒谎！” 　　“我没骗你……”李遥垂死挣扎。 　　李愿一眼看破他，毫不留情地问：“上次，你身上的吻痕，是不是就是条件？” 　　李遥浑身一僵，不敢说话。 　　一旁的付义平也傻了眼，想起来自己似乎隐约见到过李遥身上的吻痕。 　　李遥不知道该怎么说，紧张地握紧了手。 　　“李遥你回答我啊！”李愿突然喊了一声，那口气一点都不像是对哥哥说话。 　　李遥吓得浑身猛然一颤。 　　“李愿，你是不是对你哥哥说得太过分了……”一旁的付义平看李愿突然冒出这么大脾气，不由得上去劝了劝。 　　“哥哥……”李愿激将，“那哥哥你说啊！以前不是挺趾高气昂敢作敢当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要数最了解李遥的人，除了东昶，就是李愿了。 　　李愿知道，自己这么说，李遥铁定会还嘴。 　　“是……我就那么做了！”李遥的确生气了，冲着李愿喊了回去，“你个臭小子敢对我吼了！？” 　　李愿有一瞬间不可置信，转瞬满脸怒气，“李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和有妇之夫瞎搞？让有妇之夫包养你？” 　　李愿的话狠狠地刺中了李遥心中的伤口，“大、大人的事，你个孩子插什么嘴！” 　　“我是孩子……我是孩子也知道你做的不对！”李愿微微抬头，想要抑制住眼中的泪水，自己本就比李遥高，看起来像极了居高临下地命令李遥，“李遥你去跟那个混蛋断绝关系，就跟六年前一样，那你还是我哥哥。” 　　“我不！”李遥眼神倔强，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跟东昶断绝关系？——不要！ 　　李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知道自己下意识地这么回答了。 　　“李遥你疯了吗？”李愿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失去了平时冷静的表情，满脸惊恐地看着他。 　　“我、我们需要钱……”李遥拼命为自己的选择找借口，“有钱就能还上债，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四处逃债……” 　　“用身体还钱！？”李愿还是一脸愤怒，但是眼泪却没忍住，“谁求你做这种事了吗？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李遥脸上一阵火辣，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付义平终于站不住了，拽了拽李遥，“李遥，你弟说得没错，你快去断了关系吧，毕竟人家是有妇之夫，你这么做……” 　　“我不。”李遥像个倔强的小孩，重复着这两个字。 　　然而这两个字，仿佛在给李愿火上浇油。 　　“你走！”李愿终于说出了本来这辈子都不打算说的话，“我家的债不用你还！” 　　付义平听着这话怪怪的，却看到李遥的脸突然变得煞白。 　　“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李愿继续说下去。 　　李遥一怔，嘴唇都在哆嗦，“别说，你别说……” 　　“你根本不是我亲哥！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李愿说完这句话，李遥感觉世界都安静了。 　　完了，彻底没了。 　　自己的归宿彻底没了。 　　番外 所谓哥哥（2） 　　“你哥哥是同性恋！” 　　同班的孩子坐在课桌上，大声地嘲笑着李愿。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愿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写自己的作业。 　　李愿不知道李遥的事是怎么传开的，但是心里却有一丝害怕，害怕自己是始作俑者。 　　毕竟自己的确故意向付义平暗示过李遥的性向。 　　之后李愿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和李遥处于一个此消彼长的状态。 　　李遥开始了叛逆期，打架闹事，甚至顶撞父母，而李愿则越来越沉稳，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亲戚也不像以前那样夸捧李遥了，自己却变成了经常被夸奖的对象。 　　有时候李愿看到李遥气急败坏地发脾气，忍不住自鸣得意，这场兄弟战争，最终还是自己赢了。 　　李愿虽然年纪小，但是想的却比同龄人要多得多，因为家中这个敌对的哥哥，总是在逼自己成长。 　　之后李遥去外地上学，两人很少见面了，假期李遥回家住时，也总是往外面跑。 　　李愿忘不了那一天，李遥回家有些晚，家里人都吃完了晚饭，李遥谎称自己在外面吃了，准备去洗澡。 　　母亲却推了一把李愿，“你们兄弟俩一起去洗个澡吧，时间不早了，洗完早点睡。” 　　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否决这个提议。 　　“别这样啊，”母亲笑了笑，“你们兄弟俩关系要好一点啦，李愿你不知道，你小时候还是你哥哥给你换的尿布……” 　　李愿一脸“绝无此事，有也不承认”的表情，李遥走过来，用力地抓了抓李愿的头发，语气里满是不情愿，“我知道了，一起洗就是了。” 　　李遥只把李愿当成一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多想，没想到李愿却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李遥用力地搓着自己身上的皮肤，在灯光明亮的地方，李愿才看清，李遥的神情有些狼狈，身上还有些红红的痕迹。 　　“操！真恶心……”李遥一边擦着身体一边低声咒骂，“那男人真恶心……” 　　“看什么看，洗你的去！”李遥瞪了李愿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李愿也瞪他一眼，却发现李遥的背影在微微颤抖。 　　李遥在家里住了没几天，就赶回学校了，李愿察觉到他的情绪很低落，甚至连跟自己拌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遥去上学的这段时间里，李愿的身体开始疯长，或许是因为少了哥哥的压迫，李愿在两个月里长高了二十公分，以至于再次放假回家的李遥看到他时，吓了一大跳。 　　弟弟察觉到哥哥仿佛摆脱了之前的那种负面情绪，甚至跟家里人宣布了出柜。 　　让李愿难以理解的是，向来宠哥哥的父母，对于这件事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难过，只是默认了李遥的行为，毕竟这两年，李遥是同性恋的事情已经在这一片传开了。 　　李遥经常和一个叫“公公”的人打电话，甚至嬉笑怒骂，都毫不掩饰。 　　李愿隐约能猜到那是什么人，每次只是冷眼看着李遥。 　　李愿想：他就是故意做给我看，故意向我显摆，是我抢了他的风头，所以他要跟我展示，他现在有多幸福…… 　　李愿头脑很清醒，明白李遥这幼稚行为的动机，可是李愿忽略了一个事实——自己还是个孩子，对于控制感情这件事，自己还是太嫩了。 　　李愿还是轻而易举地被李遥激怒了。 　　李遥故意拿着东昶给自己的房子钥匙，在李愿面前晃来晃去，语气有些得意忘形，“我就要有新家了，毕业后我就不用回这里了……” 　　李愿很生气，生气李遥为什么不知好歹，明明父母这么宠爱他，他却还想要离开这个家？ 　　父母对李遥说的话总是“你不要努力过头了，休息一下”，而对自己总是“你还要多努力，才能赶上你哥哥啊”。 　　那一瞬间，李愿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受控制。 　　“能看上你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李愿说出了自己认为最低劣的中伤。 　　李遥一下子火了，连话都说不出来，朝着李愿打了过去。 　　李愿也没有乖乖挨打，两三下就跟李遥扭打了起来。 　　李愿小时候以为李遥很高，今天打架才发现，自己快要比李遥高了。 　　“你特玛说谁不是好人！你都没见过他，你知道个什么鬼！”李遥下手毫不留情，用力地抓着弟弟的衣领。 　　李愿也不甘示弱，也打了李遥好几拳，“哪有人认真？你们也只是玩玩，反正走不长远！” 　　“操！谁说我们走不长远的！”李遥气急败坏，用力地抓着李愿的头发。 　　李愿一用力，居然把李遥按倒在了地上。 　　两人都是一愣，以前两人打架，被按倒在地的都是李愿。 　　“你个混蛋……”李遥受不了被弟弟打败的侮辱，却又反抗不了，只能咬牙切齿。 　　“反正……”李愿不忘补刀，“你肯定是在那人面前装乖装优秀，我知道你，就喜欢做作，要是他知道你这么张牙舞爪的本性，知道你是个任性鬼、幼稚鬼，他立马就会抛弃你！” 　　“才不会！”李遥只是想还嘴，想也不想就喊了出来，“无论我多任性，他都会包容我！” 　　李愿一愣，松开了压制李遥的手，对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恶心”，还没来得及看李遥的表情，就回屋反锁住了自己的房门。 　　李愿心在狂跳，虽然自己确确实实是伤害到了李遥，除去许些愧疚，的确感觉到了爽快，因为自己和那可恨的李遥针锋相对了这么久，第一次占了上风。 　　但是后来，李愿觉得李遥有点可怜了。 　　因为父亲的事情，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李愿给李遥打了电话，没想到只用了十几分钟，李遥就跑回了家。 　　李愿一直觉得，李遥是想离开这个家，却没想到，危难时刻，李遥这么快就赶了回来。 　　最难过的那段时间，父亲住院，家里的房子抵债了，兄弟俩和母亲住进一间小房子，兄弟俩只能挤一张小床。 　　不知道追债人是怎么找到李遥和母亲的手机号码的，一遍遍地打来，威胁加骚扰，气得李遥换了手机号，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李愿发现，李遥有哪里变了，对自己不再锋芒毕露，更没有和自己吵架了。 　　但是那段时间，李愿每天晚上都被李遥吵醒，李遥似乎被梦魇缠住，又哭又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却怎么也叫不醒。 　　李愿只能听清楚几句梦话，说什么“你们都不要我”，还总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李愿能猜到他在叫谁，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愧疚，怕是自己一语成谶，又毁了李遥的幸福。 　　李遥做噩梦大概持续了半个月，情况还不见好转，李愿才跟他提出这个问题。 　　李遥听到弟弟说自己晚上说梦话，大吃一惊，显然本人是没有印象的。 　　从那天后，李遥晚上就不睡觉了，敲着电脑翻译稿件，跟李愿说自己要工作赚钱。 　　李愿每晚看着李遥工作的身影入睡，却意外睡得很安稳，李遥为了不说梦话吵醒李愿，每晚熬到两三点才休息。 　　李遥年轻，身体也好，但是李遥的母亲却吃不消了，父亲自杀的消息传来，母亲当即晕倒在地，被送到了医院。 　　连悲伤的时间都来不及，李遥每天忙得脚不着地，为了父亲打官司而东奔西走。 　　李愿在医院里照看母亲，母亲的身体情况却越来越糟。 　　“儿子，你过来，妈妈跟你说说悄悄话。”母亲拉着李愿的手，轻轻地说。 　　李愿握着母亲瘦弱的手，听她缓缓地说：“你爸欠下的债，别让你哥一个人扛，他那个性子，那么要强，肯定不到南墙不回头，虽然苦了你，但是必要的时候，你就放他走吧。” 　　李愿一脸不解地看着母亲，什么叫放他走？自己从来没有束缚过他啊。 　　母亲轻轻一笑，说出了让李愿这辈子难以忘怀的话。 　　“以前你经常不是问我，为什么你和哥哥长得不像。” 第三十八章 密码 　　李遥都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逃跑了。 　　在东昶面前逃跑，在东昶妻子面前逃跑，现在又在李愿面前逃跑。 　　李遥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觉得，天地这么大，却没有一个自己的归处，没有一个和自己有羁绊的人。 　　好孤独，真的好孤独。 　　李遥现在好想回到过去，回到老师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或者是回到以前和东昶合租的那间房子里。 　　还想听老师肯定自己的话语，或者是东昶无奈纵容自己的话，李遥突然觉得，过去的一切，自己都没有好好珍惜，而现在，自己的存在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幸福。 　　如果…… 　　父亲的面孔突然闪现在脑海中。 　　等李遥回过神来，自己站在了银行门口。 　　这个地方，是自己每天下班都要经过的地方。 　　李遥站在提款机面前，准备最后输入一次密码。 　　李遥看着自己做的笔记，七月份和八月份的日期，只剩最后一个没有试过了。 　　李遥确信就是这个密码。 　　李遥输入密码，想着自己和东昶做过几次，想着里面应该有多少钱，计划着该如何使用。 　　李遥早已经想好了，把钱全给李愿，应该能供他上大学，至于还债的事…… 　　密码输入错误的提示突然弹出。 　　李遥一惊，以为刚才自己输错了，再次点了一遍密码，却不敢按下确定键。 　　已经错了一次，还有两次机会。 　　李遥开始着急了起来，卡里的钱，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 　　难道东昶在耍自己？密码设定不是他的生日？ 　　李遥摇了摇头，却毫无头绪。 　　“可恶，生日……”李遥抱着脑袋，企图扒开自己的回忆。 　　六年前的记忆毕竟太远，李遥回忆起和东昶重逢后的种种，企图找到蛛丝马迹。 　　然后——那只黑色马克杯突然闯进了李遥的脑海。 　　…… 　　“哇，你抢我杯子干什么？这是我从迪士尼带回来的。” 　　“给我当礼物了。”东昶有些闷闷不乐地说。 　　“我不是给你带了其他东西了吗？”李遥抢回来杯子，“我不给你这个杯子，我喜欢，我要用！” 　　东昶不甘示弱，“我就要你这个杯子，我就要抢你的一辈子！” 　　李遥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突然大声嘲笑，“你好土！” 　　“你才土，”东昶夺过李遥的杯子，“反正我就要这个杯子当我的礼物，你如果想用，大不了两个人一起用。” 　　…… 　　李遥抱着脑袋，低声自言自语，“什么礼物……” 　　李遥突然睁大了眼睛，想起了什么——是生日礼物！ 　　李遥记起来了，那个假期，自己瞒着东昶，跟朋友一起去了迪士尼，疯玩之后回来，东昶一脸不悦地质问自己去了哪里。 　　直到李遥说自己给他带了礼物，东昶脸上的阴霾才渐渐消失。 　　但那个时候李遥根本不知道，自己出去玩的那天，刚好是东昶的生日。 　　只是在后来的谈话中，两人谈起这件事，李遥才吃惊了地说了一句“那天是你的生日啊”，然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李遥回神，猛然一惊。 　　自己去迪士尼那天是东昶的生日！ 　　李遥记得自己那天拍了照，立马翻出手机里的那张相片，查看了拍摄日期。 　　“……”李遥皱了皱眉头，这个日期，自己明明已经试过，难道是之前输错了？ 　　但是李遥确定，这个日期，肯定就是东昶的生日了。 　　李遥认真地输入密码，生怕再输入错了。 　　这下李遥感觉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东昶的生日了。 　　李遥以前总觉得，过大事小事纪念日还有生日，是一种矫情的表现，殊不知，感情和生活，有时候是需要仪式感的。 　　——密码错误。 　　提示弹出的时候，李遥愣住了，哽咽了一声，缓缓蹲下身子，又哭又笑。 　　“东昶你饶了我吧，我真的……” 　　李遥感觉自己背负着无尽的挫败感，明明感觉自己伸手抓到了东昶，到头来却只是一个幻影。 　　还剩最后一次输入密码的机会，李遥不想再尝试了。 　　自己和东昶之间，就止步于这个密码吧。 　　李遥收拾好心情，刚准备离开，看到一对夫妇走近身旁的提款机，两人腻腻歪歪，“老公”“老婆”地叫个不停，格外引人注目。 　　李遥不喜欢这种在公共场合秀恩爱的人，却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们两眼，脑海中飞快闪过了什么。 　　李遥立马转身，重新回到提款机面前，飞快地输入了密码。 　　“不、不会吧……”李遥看着没有弹出密码错误的提示，心脏开始狂跳。 　　李遥输入的是自己的生日。 　　李遥记起来，刚和东昶交往的那一阵，东昶还有些得意忘形，甚至跟李遥开玩笑，用那种富二代的语气说着——“以后你就是我老婆，我只宠你一个人，银行卡密码也全都设成你的生日，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当时李遥听得直接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热恋一个人的时候，爱意总会不自觉流露，多么甜腻的话都能说出口。 　　李遥突然觉悟，东昶其实是个又狡猾又温柔的人，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记起他的生日，所以设置了自己的生日，但是李遥又是一根筋，这么多次机会，只是执拗地尝试着去猜东昶的生日，一次都没有输入过自己的生日。 　　然而还有更令李遥震惊的事——里面的存款有整整五百万！ 　　李遥吓得后退了一步，又把眼睛贴在屏幕上，反复数了十几遍5后面的0，的的确确是五百万整。 　　“妈的……”李遥的声音都在颤抖，“东昶你这个疯子……” 　　不知不觉，李遥的眼泪流了出来，嘴上却骂个不停。 　　最后李遥抹了抹眼泪，仿佛心中下定了决心。 　　现在的自己，哪里值得东昶的五百万？哪里值得东昶的深爱？ 　　李遥坚信，自己的存在，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幸福。 　　如果自己消失了，东昶的家庭会美满，弟弟也没有义务去还债。 　　李遥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走极端，只觉得自己现在十分能理解父亲当初选择自杀的心情。 　　李遥想，现在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弟弟的事情，还有东昶的事情。 　　想到自己之后要做的决定，面对他们这件事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再去见他们了。 第三十九章 李遥的诀别 　　李遥从付义平家里跑出去后，过了很久，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李遥还没有回来。 　　李愿开始担心了，他怕李遥会想不开，准备起身出门去找他。 　　付义平拦住了他，“你一个学生大半夜的出去找什么，我去找他。” 　　刚打开门，李遥就站在门口那里，几人面面相觑，又有些尴尬。 　　“李愿，”还是李遥先开了口，“我们单独谈谈吧。” 　　李愿感觉高考时都没有现在面对李遥这样紧张。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你亲哥的？”李遥开门见山地问。 　　“母亲住院的时候，她偷偷告诉我的……”李愿回答。 　　是啊，自己那么早就知道了真相，却没有跟李遥说过，看着李遥独自扛着父亲的债务，却没有告诉他“你不用负这个责任，因为你根本不是这个家的人”。 　　李愿承认，自己有私心。 　　“哦，这样啊……我比你知道得更早。” 　　“什么？”李遥说的话却让李愿大吃一惊。 　　“大学献血的时候，”李遥顿了顿，“你说两个O型血的父母怎么能生出一个AB型血的孩子呢……” 　　李愿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李遥继续说下去。 　　“后来我也从家里翻出来过领养证明……你知道那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李遥苦笑了一下，“我果然不是亲生的。” 　　“怎么会！爸妈对你那么好……” 　　“就是因为那么好！”李遥打断他，“爸妈从来没有打过我，甚至都没有骂过我！无论我多么努力，他们只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叫我不要这么拼命……从你出生以后，他们的态度就更明显了，他们会打你骂你把你当亲儿子，而我始终只是个别人家的孩子……” 　　“不是的……” 　　“所以我特别讨厌你，感觉你和爸妈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而我就像个外人。” 　　“不是……”李愿感觉任何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但是我明白，”李遥突然流下了眼泪，“不管我是谁生的孩子，父母对我是仁至义尽了，而且，家中唯一不把我当外人看的人，就是你……” 　　“哥……”李愿叫了一声，眼泪也流了出来。 　　“对不起，李愿，”李遥红着眼睛道歉，“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李愿想起那天，李遥是怎样在亲戚面前低头，却遭到奚落，李遥是怎样愤怒，又牵着自己的手离开。 　　“你是……”李愿一把抱住李遥，“你是好哥哥，我才不是好弟弟……对不起，哥哥，你是同性恋的事情，是我说出去的，对不起……” 　　“事实而已，”李遥笑了一声，“说出去我也没有什么好怨的。” 　　李愿没想到，自己一直压在心头的沉重愧疚，就被李遥这么轻飘飘的话给一笔带过了。 　　李愿抱紧了李遥，觉得比起自己，哥哥真是瘦小。 　　兄弟俩抱了一会儿才松开手，两人都不习惯这种煽情场景，都是一脸尴尬，眼眶和脸颊都红红的。 　　“不用打一架就和好，真是太好了。”李遥突然这么说。 　　李愿也破涕为笑。 　　“对了，”李遥从口袋中掏出银行卡，递给李愿，“这个给你。” 　　李愿的表情突然变了。 　　“我会和他断绝关系的，”李遥诚恳地看着李愿，“这就当是借的钱，你先拿着好吗？以后再还给他。” 　　李愿不情愿地接过银行卡。 　　“密码是我的生日，”李遥顿了一下，“你知道我的生日吧？” 　　“知道。”李愿点点头。 　　“那就好。” 　　第二天一早，李遥就去了东昶家。 　　这次，李遥是真的想断了两人的关系。 　　东昶看到李遥亲自上门找自己，有些惊喜，想要动手把他搂过来，却被李遥拍开了手。 　　“你不进来吗？”东昶指了指屋子里面。 　　“我就在门口说。”李遥的神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严肃。 　　“什、什么事……”东昶开始怕了，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对不起！”李遥突然鞠躬，把头用力地低下，“东昶，我们结束吧。” 　　东昶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结束这段关系，你不要外遇，好好对待你的妻子，我知道你会是个好丈夫……”李遥自顾自地说着想了很久的话，“本来我应该跪下来道歉的，可是我不敢面对她，你就替我补偿她吧……” 　　“不，等等，李遥，你先站好，”东昶扶起李遥，急忙解释道，“我骗你的，我没有结婚！真的没有！兰铃也不是我的妻子！” 　　李遥笑了一下。 　　东昶看他笑了，先是松了一口气，然而李遥接下来说的话又让自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别骗我了，”李遥说，“我知道你是个温柔的人，可是你不要再对我温柔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我没骗你！”东昶抓着李遥的肩膀，不自觉着急地大喊，他没想过李遥会是这种反应。 　　东昶想过，李遥知道真相后，或许会欣慰，或者会愤怒，可是没想过，他会不相信。 　　“我真的没骗你！”东昶握住李遥那冰冷的手，“从头到尾，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李遥撇开眼睛，无视东昶的热烈告白。 　　“操！李遥！”东昶捧住李遥的脸，让他面朝自己，“你看着我啊！你相信我啊！” 　　“可是怎么办，”李遥没有直视他，只是轻轻地说，“我不喜欢你啊。” 　　只是轻轻一句，东昶感觉自己的心里突然压下一只千斤重的铁锤，让自己喘不过气。 　　李遥能察觉到东昶的手在发抖，因为自己正在说着这辈子最拙劣的谎言。 　　但是只有这样，东昶才会彻底放弃自己。 　　“六年前交往时，我就没有喜欢上你，”李遥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只是想利用你，满足我自己的虚荣心……” 　　“别、别说了……”东昶想要捂住李遥的嘴巴。 　　“我已经意识到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李遥继续说，“现在的我既不年轻，又不可爱，也失去了让你喜欢的资本，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不，总之，过去的很多事情，对不起，一直都是我太任性了，伤了你……现在我们断了关系，对你我都好。” 　　“你骗人，”东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哭？” 　　李遥一愣，抹了自己的脸颊，才发现眼泪早已经泛滥。 　　“我、我该走了……”李遥转身要走，东昶一把抓住了他。 　　李遥用力甩开他。 　　“到此为止吧，东昶，别追我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了。” 　　“不，李遥，”东昶哀求，“我怎样才能留住你？” 　　李遥顿了片刻，才说：“初中、高中的运动会，我都是跑步冠军，如果我真的想跑，你是追不上我的。” 　　李遥说完，转身离开。 　　东昶想去追他，却发现自己迈不动腿。 　　如此突如其来的打击，东昶真的被李遥的拒绝伤透了心，一阵阵难过的反胃涌上来，还携带着和李遥的点点过往。 　　李遥教会了自己笑，教会了自己哭；教会了自己品尝恋爱的甜蜜，也教会了自己独吞失恋的痛苦。 　　东昶心碎到想哭、想吐，觉得李遥给了自己致命一击，自己真的要一蹶不振了。 　　东昶掩面，却压不下去痛苦的情绪。 　　然后东昶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仿佛在嘲笑自己。 第四十章 寻找李遥 　　“李遥，李遥？” 　　“干什么啊？”李遥转过头，一脸不耐烦。 　　“你说……我们这样像谈恋爱吗？你喜欢我吗？” 　　“什么鬼问题，你无不无聊……”李遥转过头去。 　　“你说啊。” 　　“别捏我的脸！”李遥凶巴巴地说，“我都让你上了，你还不满意？” 　　“操！你说这话跟个那啥似的。” 　　“滚滚滚，你才那啥！” 　　“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李遥被逼急了，就这么回复了。 　　“什么啊，你怎么跟小孩似的，”东昶却被他逗笑了，“那李遥，我喜欢你。” 　　“我知道。” 　　“喜欢你。” 　　“嘁。” 　　“喜欢你呦。” 　　“我知道啦！”李遥一把推开东昶，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你好烦啊！找事吗！打一架？” 　　这是六年前，东昶和李遥的日常对话。 　　分手后，东昶不止一次地揣测过李遥那句话的含义。 　　“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仿佛在说“你接纳全部的我，我就向你敞开心扉”。 　　李遥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最初会通过精致的伪装，让你喜欢上他，后来只有通过不断任性，来试探对方的爱。 　　东昶看着自己的戒指，突然想明白了，想明白自己在李遥那里的最后一关为什么会失败了。 　　“李遥在哪里？！”东昶终于打通了付义平的电话。 　　“李遥？今早出门了啊……”付义平讲到一半，电话被人夺走。 　　“哥哥说和你断绝关系，你还在纠缠哥哥吗？”李愿语气冰冷。 　　东昶没法跟他解释自己心中的这股不安。 　　“断绝关系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就要见他！他回去了吗？” 　　“没有。” 　　“他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也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他是我的恋人啊！”东昶脱口而出。 　　“你胡说什么？你都已经结婚了……”李愿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他不相信一个大男人能说出这么不害臊的话。 　　“我没结婚！这是误会！李遥不听我解释就跑了，你不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吗？” 　　“才没有……”李愿的话突然没了底气，“他昨天把银行卡交给了我，还嘱咐了我许多未来的事情。” 　　东昶低骂一声，心中不详的预感更强了。 　　“你知道他会去哪里吗？我要见他！” 　　“你是什么意思？”李愿问，“哥哥他会想不开？” 　　“你说呢！你哥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极端又任性……” 　　“我不知道哥哥会去哪儿，但是……”李愿冷静分析，“如果哥哥真的想不开，他会做的事情大概是最后见一面所有挂念的人……” 　　李愿的话还没有说完，东昶就挂了电话。 　　李愿急着出门去找李遥，他知道东昶那边一定也是这样。 　　东昶开着自己的车，显然已经有了目的地。 　　东昶不愿意承认，可是只有那一个答案。 　　李遥和弟弟谈过，和自己道别过，如果说李愿和自己都是李遥重要的人的话，那么肯定还有另一个人，对李遥来说很重要——李遥的老师。 　　东昶抑制住和六年前一样疯长的嫉妒，想着只要李遥不做傻事，怎样都好。 　　东昶路过六年前曾和李遥走过的路，还记得那一路，两人争吵不断，却又很快和好…… 　　东昶也曾不止一次地后悔，自己那时为什么要放走李遥，自己就应该把他关起来锁起来，一辈子只让他看着自己。 　　东昶想着，突然一个急刹车，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虽然六年前只见过一次，但是因为那是李遥曾经爱慕的人，所以东昶记得格外清楚。 　　林木领着女儿桃子，在街上散步，看到东昶的脸，愣了半天，然后一副记起来什么的样子。 　　“老师，你还记得我？” 　　林木点点头，“我记得我记得，你是李遥的……他以前还经常跟我提起你。” 　　“啊？”东昶有些奇怪，“李遥没来找过您？” 　　“没有啊，”林木说，“自打他搬家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那小子了，搬家前倒是还经常来找我和桃子玩的。” 　　东昶心中一阵失望，完了，失算了，李遥居然没有来找老师。 　　林木看东昶的脸色不对，想了想，缓缓说道：“对了，作为李遥的老师，有件事还要谢谢你呢，李遥从以前就是让人头疼的‘问题学生’呢。” 　　“谢我？”东昶疑惑，“谢我什么？” 　　“李遥家里的事情，在这一片很出名，甚至连新闻都报道了，那段时间李遥一定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林木的目光真挚善良，“谢谢你在李遥最艰难的时刻，愿意陪伴他，他其实是个特别孤独的孩子……谢谢你做了我不能对他做的事情。” 　　东昶愣了愣，“是李遥说的？说是我陪着他？” 　　“是啊，本来我都想借钱帮帮他的，李遥却说让我不用担心他，还说什么男朋友会帮助自己。” 　　东昶说不出话来——李遥在骗林木，因为在李遥最艰难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陪在他的身边。 　　不好，东昶感觉现在对李遥的思念已经达到巅峰，自己好想紧紧抱住他。 　　可是老师这里也断了线索，李遥究竟会去哪里？ 　　“爸爸，”一旁的桃子拽了拽林木的衣服，“李遥哥哥什么时候再来陪我玩啊？上次说好要一起去海滩捡贝壳的……” 　　“海滩？”东昶下意识问出了声。 　　“啊，”林木向他解释，“以前李遥经常带着桃子去海滩散步的。” 　　“那个海滩，在哪里？”东昶顾不得许多了，只要知道有一点李遥的线索，自己就要去找。 　　“离这里不远，就在那边，”林木指了指不远处，“不过现在快要涨潮了，大概会封锁海滩了。” 　　“老师，谢谢您。”东昶急匆匆地道谢，然后朝着海滩的方向跑去。 　　东昶在心里祈求了千百遍——李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海滩上，天气阴沉，乌云遮盖了本应该美丽的落日，一阵阵浪花扑打着海岸，迎面扑来一阵海水的咸味。 　　“喂！先生，要涨潮了！”工作人员朝着驻足海滩前的男人大喊。 　　“我知道了，”李遥回答他，脸上笑得落寞，“我马上就走。” 第四十一章 东昶的决心 　　东昶朝着海滩跑去，天气突然阴沉了下来，几点雨星打在自己的脸上。 　　“先生，要涨潮了，现在海场禁止入内！”工作人员拦住了东昶的去路。 　　“让开，我有急事！”东昶推开他，夺步而去。 　　“先生，生命宝贵啊！”工作人员大喊，“一定要在二十分钟内离开啊！” 　　东昶朝着海滩望去，没有一个人影，海水仿佛没有边际，天气阴沉诡异，东昶沿着海滩寻找，高档的皮鞋都被海水浸透。 　　东昶害怕自己赶不上，如果这次没有追上李遥，就不是难过六年的事了，自己将会后悔一辈子。 　　东昶甚至时不时往海水深处望去，生怕那里出现一具浮尸。 　　东昶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只感觉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现在这么难熬。 　　腿脚被海水浸透，步伐变得沉重，但是东昶不敢停下脚步。 　　东昶焦急中又有些茫然，为什么自己曾以为，只要自己不停下脚步，就能追到李遥？ 　　就在东昶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李遥站在海浪中，呆呆地看着阴沉沉的天气。 　　东昶感觉自己浑身的力量都恢复了，提起裤腿就往李遥那边跑。 　　“李遥！！！”东昶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 　　李遥一个愣怔，看到东昶满脸狼狈地朝自己跑过来。 　　然后——李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被东昶用力地扇了一巴掌！ 　　李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东昶拽住，然后霸道又咸湿的吻扑头盖脸地朝自己亲过来。 　　“唔！……嗯？”李遥感觉那不是接吻，那是啃人。 　　李遥拼命推开东昶，一码归一码，刚才东昶打自己的一巴掌还没忘记，李遥用力地往东昶脸上揍了一拳。 　　东昶也不会逆来顺受，压制着李遥，两人差点当场打起来。 　　“你个混蛋，清醒了吗？！”东昶冲着李遥大喊，“你不是想让我亲你吗？我现在亲了！” 　　“你追我到这里干什么……”李遥的怒气突然泄了，因为他看到东昶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交错。 　　怪不得刚才那个吻，那么咸。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们断绝关系……”李遥的话还没说完，自己的手就被东昶拽了过去。 　　“你这个不听人说话的混蛋！”东昶往李遥的手上戴了什么。 　　李遥抽出手，只看到自己的无名指上多了一个戒指，和东昶手上的一模一样。 　　李遥盯着戒指，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我说了我是骗你的！我没有结婚！”伴随着海浪声，东昶大声喊道，“这个对戒原本就是给你准备的！是六年前就打算交给你的！” 　　“什么，什么啊……”李遥看着戒指，肩膀突然抖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李遥你给我听好了！我只有你一人！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只有你一人！” 　　“你……”李遥猛然抬头，哭得像个闹事的孩子，“东昶你个混蛋！你个大骗子！你知道我听说你有妻子，我心里多愧疚吗！你居然骗我！你个王八蛋！你就该断子绝孙！” 　　“喜欢上你我早就断子绝孙了！”东昶不甘示弱，一句话把吵架的李遥顶了回去。 　　“呜……”李遥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只想哭。 　　东昶看到李遥安静下来，自己的心情也稳定了许多，伸手把李遥往自己怀里搂。 　　猛然间一个大浪扑上岸，从头顶生生没过了两人。 　　大浪过后，两人瞬间变成了落汤鸡，东昶搂住李遥，李遥用力地吐了几口海水。 　　广播响了起来——“游客们注意，暴雨即将来临，请抓紧撤离海滩沿岸……” 　　“我们快走！”东昶用力地抓着李遥的手腕，往岸上拉，“操！差点变成殉情！” 　　本来还在哭的李遥，听到这话，突然笑了出来。 　　东昶看到李遥的笑容，突然有种这辈子值了的感觉。 　　李遥感觉东昶的手又大又热，给人莫名的安心。 　　两人跑出海滩，到了安全地带，东昶才开始教训李遥。 　　“以后不要做傻事了。” 　　“谁……” 　　“你不用狡辩！你也不想想，你死了我该怎么办！” 　　“谁告诉我想死了！？” 　　东昶疑惑，“你不是想自我了断的话，那跟我说那些话干什么？还有这个大雨天跑到海边干什么？游泳？” 　　“我没有！”李遥不承认。 　　即使自己有万分之一想不开的念头，现在也不会告诉东昶半分。 　　“这、这个地方是我的心灵港湾，我是来看夕阳求治愈的，谁知道今天这个鬼天气……我不会做傻事的，爸爸临终前的叮嘱，我怎么能忘……” 　　“啊？那你之前跟我道别是……” 　　“我是打算消失的。” 　　“你是傻子吗？钱全都给了你弟弟，你自己怎么活下去？” 　　“总会有办法的，”李遥撇撇嘴，“只要我消失，很多问题就能解决了。” 　　“我明天就把你关起来，哪里都不准你去。”东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 　　李遥突然红了脸，刚刚才察觉东昶一直十指交叉地握着自己的手。 　　东昶见李遥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又修正了自己的话，“你要是逼急了我，我真的会那么做的。” 　　“嗯。”李遥轻轻地应了一声。 　　“啊？”东昶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想去看李遥的表情，李遥立马扭过了脸。 　　尽管天气阴沉，东昶还是能看到李遥那通红的脸颊。 　　“不好，刚刚一直在淋雨，你是不是发烧了！？”东昶突然紧张起来，想要伸手去摸李遥的额头。 　　李遥一把拍开他的手，别别扭扭地说：“你、你现在抓住我了，要是你真有能耐的话，你就一辈子都别放手。” 　　东昶听到这话，渐渐露出了笑容。 　　这么久的爱情长跑，自己终究还是追到李遥了。 　　两人说着，突然有人叫唤了李遥一声。 　　林木撑着伞，手里还拿着一把伞，跑了过来。 　　“可算找到你们了，”林木把伞递给李遥，“你们都淋湿了，先找到我家里来弄干衣服，顺便躲躲雨吧。” 　　“老师……”李遥接过伞，满脸感激地看着林木，然后又看看东昶。 　　东昶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优越感，因为李遥学会转移视线了，学会朝着自己这里看了。 　　“那就谢谢老师了。”东昶向林木道谢，笑得像个刚获奖的孩子。 第四十二章 安排 　　李遥和东昶在林木老师家简单地冲了冲澡，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喝点热水吧。”林木给他们倒了水，便去哄桃子睡觉了。 　　李遥抿了口水，身旁坐着东昶，刚刚发生的的一切，就跟做梦似的。 　　两人都不说话，李遥拽了拽自己的身上的衣服，这是老师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显得有些肥大。 　　“别看衣服了，”东昶醋意十足，“你不是应该看我？” 　　“你！要不要脸……”李遥小声地怼他。 　　“明天，你就搬去我家。”东昶霸道地说。 　　“我不要，”李遥撇头，“你家不是还有兰铃？” 　　东昶知道李遥在吃醋，突然乐了，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的情绪。 　　“兰铃本来是在我父母那里打点家务的，因为我自己出来住，所以过来帮我干些家务，”东昶一顿，“没了你，你以为我能自己解决日常起居问题？” 　　“你就是懒得跟个猪似的……”李遥嗔视，“而且我又不是你保姆！” 　　“你是我的什么你心里还没有数吗？” 　　李遥的脸一红，想起了东昶称呼自己老婆的事情，然后又想起了那张银行卡。 　　“你、你就是个疯子，怎么能一口气给我五百万？” 　　东昶一愣，财大气粗地问：“怎么，嫌少？” 　　“操！”李遥恶狠狠地看着东昶，“有钱人的丑恶嘴脸，我这辈子都还不起……” 　　“那就给我干一辈子。”东昶抓起了李遥的手。 　　“干、干什么？”李遥感觉脸上滚烫。 　　“干活啊，”东昶不怀好意地笑了，“你以为你旷工多少天了，工作都不要了吗？” 　　李遥生气地抽出自己的手，破罐子破摔，“干！我给你干到死！” 　　东昶笑得更开心了。 　　“我不要五百万那么多，我把卡给李愿了，”李遥说，“就当是借他的，债务的钱，我自己还。” 　　“李遥，”东昶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以后不要自己逞强了，行不行？” 　　“我没逞强……” 　　“债务我帮你，你就当是欠我的，你父亲的事，我找人帮你重新打官司，你也想为你父亲申冤吧？” 　　李遥看着东昶，那个男人深深地望着自己，眼神中带着怜惜，仿佛是在看自己深爱的人。 　　李遥记不得了，六年前，东昶是否也是用这种眼神凝视着自己。 　　“算了，现在不要谈这种事了，”东昶亲昵地搂了一下李遥的肩膀，“真的是好险，我能在最后时刻追到你。” 　　“什么最后时刻？”李遥有些不太习惯东昶这么自然的亲昵，完全不记得两人以前交往时是什么状态，现在只觉得非常害臊。 　　“我答应我家老头子，”东昶摇了摇头，一脸无奈，“三十岁之前，如果还没有找到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就要答应他安排的婚事……” 　　“什么！”李遥差点跳起来，紧紧地握着东昶的衣服，“你还要再结一次婚？” 　　“都说了我没结过婚……”东昶苦笑了一下，“欺骗你这件事，我道歉，是我的错……可是谁叫你是这个臭脾气，就喜欢得不到的事物，我太想让你喜欢上我了……” 　　“谁喜欢得不到的事物了！”李遥恼羞成怒，“反正你就是觉得耍我很开心是吧？” 　　“是啊，”东昶突然咧嘴笑了，“很开心啊，我看你一辈子都不腻。”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种恶心的话……”李遥掐了东昶一下，却发现自己脸上的温度自始至终都没有降下来。 　　李遥大概不知道，这是两人独有的打情骂俏的方式，直言不讳地吵架，最后总是东昶兜个弯，告诉李遥自己爱他。 　　李遥迷迷瞪瞪，本来自己还和东昶吵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自己埋在东昶的怀里，东昶在自己耳边说着甜到齁人的话，一遍遍刷新着李遥的三观。 　　“假期我们去环球旅游好不好？你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 　　李遥听不下去了，干脆抬头直接用嘴堵住了东昶的嘴。 　　东昶回应了他，两人没羞没躁地亲了起来。 　　“咳咳！”不知道何时回来的林木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才把李遥的神唤回来。 　　李遥羞愧到无地自容，自己在老师家里干什么！ 　　东昶反而有些意犹未尽，如果不是外面下着暴雨，自己早就带着李遥回家了。 　　“我、我去给李愿打个电话……”李遥找了个借口，到一旁去打电话了。 　　两人在林木家借住了一晚，第二天，东昶载着李遥，回到付义平家，打算解释两人的事情。 　　毕竟昨晚，李愿在手机里把李遥吼了一顿。 　　李愿极不情愿地瞪着东昶，说了一句：“好马不吃回头草。” 　　李遥暴脾气上来，气得要动手打他，东昶抓紧拦住了李遥。 　　“你别动不动就动手，这么大年纪了，又不是不良少年……”东昶劝李遥，却挨了李遥一拳。 　　“嘶……”李遥一拳不轻，却打在了昨天打东昶的旧伤上。 　　李遥看东昶龇牙咧嘴地捂着脸，自己吓坏了，连忙道歉，还要打电话问付义平有没有伤药。 　　李愿还是第一次看李遥这么火急火燎地担心别人，跟担心自己的时候不一样。 　　东昶却朝他一笑，摸了摸他的脸颊，“我没事，昨天我也打你了，是不是有点肿了？” 　　一旁的李愿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眼前这两个人打来打去，还腻来腻去，简直就像是一对恋爱中的傻瓜。 　　其实李愿心里也有些明白，昨晚下那么大的暴雨，李遥自己一人出去，除了找死就没有别的理由了，东昶能把李遥找回来，自己感到欣慰，又有几分不甘心。 　　当东昶知道李遥和李愿是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东昶有些后悔刚才拦住李遥打李愿了。 　　“睡在你身边的人，应该是我啊。” 　　“哦、哦……”李遥不否认，更不敢说自己和李愿没有血缘关系的事了。 　　李愿站在一旁，简直没脸看那两人，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味。 　　东昶家门口，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人是兰铃，看到老人，面色一惊，又鞠了个躬。 　　“老爷您来了。” 第四十三章 父亲的心思 　　兰铃请老人进屋坐，老人满头灰发，却是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眼睛里透出精明的光。 　　“东昶呢？”东成胜张嘴就问儿子，“还在睡觉？” 　　“没有……”兰铃低下头，心里大呼不妙，老爷居然亲自来查岗，而且东昶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老爷交给自己的任务可是完全没有做好啊！ 　　东成胜吩咐兰铃盯着东昶。 　　“你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东成胜的声音低沉，上前拍了拍兰铃的肩膀，“那我交给你的任务，你可没有完成啊……对了，小铃啊，我记得你是和你奶奶一起生活的吧？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兰铃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从实招来，“少爷他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昨晚下大雨，估计是临时住在外面了……老爷，我真的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东成胜沉默了一会儿，兰铃提心吊胆地等着他的回复。 　　“哈哈哈……”东成胜突然爽快地笑了起来，还拍了拍兰铃的肩膀，“你来我家工作六年了，你就像东昶的妹妹一般，我怎么会炒了你呢？” 　　听到东成胜这么说，兰铃的心情却没有放松下来，谁知道面前这个笑起来满脸褶子的老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虽然现在笑着，但是他正经起来时，让人不敢说话。 　　“是，谢谢老爷。” 　　“放松放松，不用这么紧张，”东成胜突然笑得和蔼，话语里甚至有点俏皮，“我问你啊，我儿子，他有带女人回家过吗？” 　　兰铃的心里“嘶”了一声，脸上有些红，老爷居然问自己这种问题——关键是少爷没有带女人回来过，倒是带男人回来过啊。 　　兰铃斟酌着该不该跟东成胜说这件事。 　　东成胜摆着笑脸盯了兰铃一会儿，见兰铃支支吾吾不肯说，便没了耐心。 　　“算了算了，”东成胜摆了摆手，“反正我和东昶约定的日子也快到了，我只是来打听打听他现在有没有心上人，你也知道东昶，自己的事从来不对我说，我这个当父亲的，还得跟在他屁股后面问……” 　　东成胜打起了感情牌，显然对兰铃来说很有效果。 　　“老爷……”兰铃突然有些心疼这位父亲，便说出了口，“其实少爷他……大概有喜欢的人……” 　　东成胜有些泪光闪闪地看着兰铃，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然而当他听到“李遥”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僵了一下，再也笑不出来了。 　　自己给了东昶六年时间去选择，没想到到头来自己这个傻儿子还是选择了那个什么叫李遥的男人。 　　东成胜恨不得现在就去看看那个叫李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把自己儿子迷得神魂颠倒。 　　“不要告诉他我来过。”东成胜临走前这么嘱咐兰铃。 　　东昶这边和李遥去付义平家收拾了东西，就让李遥准备搬进东昶的家。 　　李遥本来还想带着李愿一起，没想到听到这个建议，东昶和李愿的脸都变黑了。 　　最后李愿决定去暑假夏令营，去外地参加两个月的学习集训，包吃包住，李遥看他下了决心，最后也点头同意了，至于费用，还是东昶给出的。 　　东昶领着李遥回家，却没注意到，门口不远处有双精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和李遥。 　　东成胜看到自己的儿子带着男人回了家，眯起眼睛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第四十四章 故意 　　“她是兰铃，”东昶向李遥介绍，“我家的管家，你真的不要再误会了。” 　　“你好……”李遥有些尴尬地打招呼，偷偷瞪了东昶一眼。 　　“这是李遥，我恋人。”东昶说得理所应当。 　　“李遥先生您好。”兰铃笑了笑。 　　“谁是你……”李遥憋红了脸。 　　“行了，”东昶对兰铃说，“以后我不叫你，你就不用来我这里了。” 　　“明白了。”兰铃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东成胜的事情告诉他。 　　兰铃走后，李遥才松了一口气，用力扯了东昶一下。 　　“那种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哪种话？”东昶想了一下，“都跟我住在一起了，还不是恋人？” 　　东昶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把手搂过了李遥的腰。 　　李遥一个激灵，猛地拍开东昶的手，红着脸瞪着眼看着东昶。 　　东昶看着李遥这反应，心里新奇得很，以前自己对李遥动手动脚，动就动了，李遥也没这么大反应，现在怎么对自己的动作这么敏感？ 　　“李遥，你干嘛躲着我啊？”东昶看着跳出去三米远的李遥，努力忍住不笑。 　　“我靠你离我远一点！”李遥看着东昶靠近自己，忍不住逃跑。 　　两个大男人在屋子里转起了圈圈，东昶追，李遥躲，李遥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羞耻得要死。 　　“停！”李遥实在看不下去了，红着脸喘着气，叫停了东昶，“我们先收拾东西再继续……” 　　东昶挑了挑眉，“好，收拾完东西再收拾你。” 　　李遥也不反驳他，把自己的行李翻了出来，又把东昶的卧室给打扫了一遍，东昶在一旁搭把手，偶尔骚扰一下李遥，被李遥一眼瞪了回来，可是过了一会儿，东昶又把身子贴了过来。 　　“你干嘛啊！”李遥实在忍不了了，一把扔下手中擦桌子的抹布，准备反抗。 　　没想到东昶大手一伸，按住了李遥身后的桌子，把李遥环了起来。 　　“你干什么……”李遥用手推他，东昶却靠得更近了。 　　“好久没做了……”东昶把头往李遥肩上蹭了蹭，语气抑制得有些沙哑。 　　“好久个屁，”李遥小声反驳，“不久前不是刚……” 　　李遥想：不但做了个爽，还挺激的。 　　“李遥，”东昶看着李遥，情不自禁地笑，“你再主动亲我一次。” 　　李遥一下子想起来昨天在老师家里亲东昶的事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东昶像是看透了李遥的心思，故意把炙热的鼻息吐在李遥的脸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怕什么，怕我？” 　　“我、我才不怕你！”李遥感觉自己的脸红得要熟了，自己真的曾经和这个男人交往过吗？ 　　东昶笑了一声，抱住了李遥，大手往李遥的背后摸来摸去，两个人都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然后——东昶的电话响了。 　　东昶翻出手机，本来想挂断，却看到来电显示是“爸”，只好“啧”了一声，放开了李遥。 　　李遥松了一口气，瞟到了来电显示，乖乖地站在东昶一旁，歪了歪头，毫不客气地伸长了耳朵偷听东昶的电话。 　　东昶注意到李遥在偷听，也没阻止他，直接坦荡地让他听。 　　“喂，爸？什么事？” 　　“东昶啊，”东成胜说，“快到你三十岁生日了吧。” 　　东昶愣了一下，现在想要赶走李遥了，眼神示意他不要听了，李遥却投来不解的目光，站着不动。 　　“谈这个干什么，”东昶继续说，“这个岁数了，还过什么生日。” 　　“关键不是生日，”东成胜说，“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许总他孙女，正好你生日，给你办个酒宴，然后顺便给你们俩订婚……” 　　东昶倒吸了一口气，看到一旁的李遥抿着嘴，眉毛皱得死紧，一副生气到差点哭出来的表情。 　　自己家这老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的？ 　　东昶推了推李遥，让他不要听了，李遥瞪他一眼，转身离开，坐到客厅沙发上干瞪眼。 　　过了一会儿，东昶打完电话，看到李遥没有离开，松了一口气，上去就抱住他。 　　“李遥，你别听老头胡说，”东昶亲了亲李遥的脸，“什么许总的孙女，我见都没见过，都是老头擅作主张安排的……” 　　“哼！”李遥故意地用力哼了一声。 　　“我不会娶别人的，”东昶哄着，“我有你就别无所求了。” 　　李遥冷着脸，还在生气。 　　东昶握了握李遥的手，“你看，我都把戒指给你了，我跟你才是一对。” 　　李遥也不反抗他，任由他碰，就是不理他。 　　东昶知道，李遥真生气的时候，就不会在意别人碰他了，东昶握了半天才把李遥冰冷的手捂热，但是哄到天黑都没把李遥哄过来。 　　东昶在心里埋怨自己家那糟老头子，自己刚带回家的“媳妇儿”，还没热乎，就又惹生气了。 　　最惨的是，到了晚上，李遥拒绝和东昶在一张床上睡觉，他拿了个枕头，就跑到了客厅沙发上睡了。 　　东昶自己躺在大床上，到了深夜，都还一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只好下了床，偷偷溜到了客厅。 　　东昶看到李遥在沙发上睡，看了一会，自己就也挤进了沙发里。 　　“滚啊，”李遥一醒就骂，“沙发哪能挤得下两个大男人！” 　　“这样就能了。”东昶侧身，伸手从背后搂住李遥的腰。 　　李遥本来想起来，可奈何身后人的体温太舒服，想了半天，最后决定一动不动。 　　两人沉默了半天，东昶才说话。 　　“你知道我第一次是怎么喜欢上你的吗？” 　　“……你说。” 　　“就是因为那天你哭了，”东昶想着想着笑了起来，“因为你平时都是那个样……” 　　“哪个样？” 　　“很拽的样，”东昶接着说，“然后哭起来又是那个样……” 　　“哪个样啊！” 　　“就是让人心痒痒的那个样……”东昶在李遥耳边，轻轻地说。 　　李遥不知道接下来东昶在自己耳边又喃喃地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东昶怀里的温度令人安心，然后自己一觉睡到了天亮。 　　李遥刚醒来就感觉哪里怪怪的，除了一夜维持这个姿势有些难受之外，李遥震惊地发现，东昶居然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里。 　　“你个变态！”李遥大叫一声，却被东昶一把按在身下，然后被狂亲了一顿。 　　“放开我，”亲完之后，李遥喘着大气，“大早上的……” 　　“还来得及，”东昶红了眼，手上忙着搓起李遥的衣服，“李遥，我实在想要你了……” 　　李遥哪里耐得住男人这样的祈求，而且东昶的大手，摸得自己头脑发昏。 　　然后——东昶的电话又响了。 　　“妈的！”东昶大骂一声，头脑被迫清醒，从李遥身上起来，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李遥也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东昶接通电话，心里翻来覆去地骂着自己家那位糟老头子。 　　电话是公司里打来的，说是父亲要开早会，让他早点来准备。 第四十五章 测试 　　东成胜从兰铃那里打听来了李遥的情报，得知李遥在公司里工作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东成胜想，自己的公司也不是什么低门槛的地方，自己的儿子也不是这种公私不分的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李遥，的确有两把刷子。 　　东成胜一大早来到公司，找来了老油条孙世峰，向他打听李遥的工作情况。 　　孙世峰虽然跟李遥有点小过节，但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就如实把李遥的情况跟东成胜说了。 　　李遥工作能力不错，除了无故旷工了几天之外，挑不出什么其他毛病。 　　东成胜点了点头，眯起眼睛问孙世峰，“那你觉得，这个李遥，人怎么样？” 　　“人怎么样？”孙世峰想了想，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李遥就敢跟自己硬怼的事情，“年轻人还挺有上进心的，不过脾气挺大。” 　　东成胜想：得找个机会亲自会会这个李遥。 　　“哎，老孙，”东成胜眼里闪过狡猾的光，“帮我演出戏。” 　　李遥跟着东昶来到公司上班，东昶急着去开会，李遥只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李遥，出来！” 　　李遥刚坐下，孙世峰突然大喊了一声，吓得全办公室的人都哆嗦了起来。 　　李遥一脸诧异，看着孙世峰一脸来者不善的样子，心里七上八下。 　　李遥跟着孙世峰进了他的办公室，里面还有几个低头默默工作的员工。 　　孙世峰往座位上一倚，“啪”地甩出一叠文件。 　　“你自己看看。” 　　李遥努力镇定，劝说不要被他的气势镇住，拿起文件，仔细地看了起来。 　　李遥不知道，此时自己身旁还有一对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 　　东成胜假装员工，坐在办公桌前，偷偷地观察着李遥，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喜欢上这个男人——长得也不像女人啊，身材也还行，就是有些偏瘦，至于脸，也不像是能勾引男人的样子啊，普普通通的男青年而已。 　　李遥看着自己手上的文件，是同一个办公室的新人写的报告，虽然有些稚嫩，可也看得过去。 　　“不好意思，”李遥找回一些底气，问道，“我不知道您让我看这份文件是什么意思。” 　　孙世峰心里冒汗，当然没什么意思，可是董事长非让自己给李遥挑毛病，自己挑来挑去，也只能拿出来这个了。 　　“你看着写的是什么玩意？”孙世峰毕竟老油条，装得有模有样，“我没记错的话，新人是由你带手的吧？你就教出这个模样？” 　　“我……”李遥刚想反驳，说自己觉得写得还可以，突然闭住了嘴，自己的信条里，没有“还可以”这三个字。 　　“我会重新指导他的，”李遥不卑不亢，“下次交上来的报告，一定让您满意。” 　　“你这是什么态度！”孙世峰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是不是以为新人犯错，就没有你的责任了？你知道我们是什么规模的国际公司吗？写错一点合同，就能损失几个亿！” 　　李遥莫名被呛了一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父母没教育过你吗？怎么尊敬长辈！公司可不是教你这种事的地方！”孙世峰越说越来劲，越说越入戏，“就你这种没背景没身份的人，你以为就这么好混的吗？” 　　本来还没什么，李遥只是普通的生气，可是孙世峰一提到“父母”，李遥的火气蹭地上来了，要是再年轻个几岁，李遥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抡着拳头上去了。 　　但是李遥想到还在开会的东昶，想到自己是在东昶的公司里上班，最后还是选择忍了。 　　然后孙世峰说话越来越难听，李遥气得都把自己手上这份文件捏得发皱。 　　“咳咳。”东成胜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孙世峰这次搬出一摞文件，命令李遥，“你要是真有能耐，三天内，给我全做完。” 　　李遥看着那一摞令人望而生畏的文件，眼里冒火，一把搬起来，然后转身离开办公室。 　　孙世峰长吁了一口气，刚才李遥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仇人似的。 　　“小伙子这么能忍，”东成胜对李遥有些刮目相看了，“就不知道是真能干还是假能干了。” 　　“董事长，”孙世峰有些不明白，“您要是看他不顺眼，直接开了就好，干嘛还要费这劲故意惹他啊？” 　　东成胜想：自己要是直接开除了李遥，儿子还不得找自己拼命？如果是李遥自己闹出事被辞退，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没想到那李遥居然忍过来了…… 　　“还有那些文件，”孙世峰问，“虽然看着吓人，但是李遥那年轻人，熬熬夜，肯定也能做个八九不离十，到头来还是找不到理由赶他走啊……” 　　“呵呵，”东成胜笑了起来，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他如果做得好，那才称我的意。” 　　东昶去开会，结果会议上却没有看到自家老头子的身影，只是讨论了一下南美分公司的状况，就散会了。 　　东昶莫名其妙，刚散会就跑到李遥办公室，只见李遥气鼓鼓地盯着一堆文件。 　　“这是怎么了？” 　　“被安排了，”李遥生气地说，“让我三天内做完这些。” 　　“谁安排的？我找他去！” 　　“别！”李遥制止他，“我自己答应下来的，我一定要完美完成，然后把文件甩在他脸上！” 　　东昶知道李遥的倔脾气，只是看着那堆文件，摸了摸李遥头，心想：完了，这不得加班三天三夜啊…… 　　“啊，对了，”东昶突然想到什么，“你有没有看到我爸啊？” 　　“什么？你爸？”李遥浑身一僵，“你爸长什么样啊……” 　　“就是……”东昶凑近李遥，在他耳边说，“看起来挺精神的，一头灰发，平时脸上笑呵呵的，看起来挺好相处，实际上是个阴险的……” 　　然后李遥的表情像是见鬼了一样盯着东昶的斜后方。 　　东成胜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李遥心中巨浪汹涌，自己还隐约记得，这老头，不就是刚才坐在办公室里看自己热闹的人吗！ 　　“哪有儿子在背后这么说自己亲爹的？”东成胜背着手，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容。 第四十六章 意料之外 　　东昶感觉，自从李遥见了父亲一面，就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拼命地处理文件。 　　上次东成胜说了一句话，就离开了。 　　“东昶你现在是事业巅峰期，我不希望你被无能之辈拖住脚步。” 　　然后李遥就深信，这些任务是东昶父亲交给自己的考验，不管怎么样，李遥都不想输。 　　为了完成任务，李遥干脆住在公司里加班，要不是东昶定时来给他送饭，李遥大概会忘记吃饭这件事。 　　每次东昶想帮他做一点文件，李遥都瞪他一眼，“公公交给我的任务，怎么能作弊？” 　　东昶青筋直冒，“我才是你的‘公公’吧？” 　　“起来起来，”李遥挥挥手，“你是个冒牌的。” 　　两人吵归吵，东昶还是趁着李遥不注意，偷偷抽走几份文件，做好了之后又偷偷塞回去。 　　东昶陪着李遥熬了两天夜，有时候看着看着李遥，自己就睡着了。 　　深夜，东成胜看到办公室还亮着灯，进来一看，李遥累趴在桌子上，倒头大睡，自己的儿子也在一旁，仰头大睡。 　　东成胜摇了摇头，给东昶披了件衣服，然后看了看一旁的李遥，心里一气，把本来给东昶披上的衣服拿了下来，给李遥披上了。 　　东成胜想：你这小兔崽子不是这么宝贵这李遥吗，那你就挨冻吧。 　　第二天一早，东昶连打了几个喷嚏，李遥以为是东昶给自己披的衣服，脸红着骂了一句多管闲事。 　　东昶心里虽然纳闷是谁做的这件事，但还是昧着良心说是自己披的，能增加好感度的事，何乐不为呢。 　　东成胜路过，偷听到自己儿子这么没出息地揽功劳，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不过东成胜清楚，两人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做完了！”李遥顶着黑眼圈，得意地拍了拍桌子上的文件，“我这去交……” 　　“等等！”东昶一把抓住了李遥，“先做点别的事吧。” 　　“什么事……” 　　东昶把李遥拽到自己的办公室，猛亲了一顿，真没想到自己熬夜几天后还有这精力。 　　“等我先把文件交上去……”李遥推着东昶，东昶却死死地抓住他。 　　“就一会儿，我尽快。” 　　“什么叫你尽快啊！喂，等等……” 　　东昶不由分说地把手摸进了李遥的衣服里。 　　“明天是我的生日……” 　　“我、我知道……但是我什么都……没准备……” 　　“没事，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如果东昶能够预知之后发生的事情，今天就不会和李遥做得这么仓促了。 　　两人急匆匆地做完，脸颊通红地整理了各自的衣服，显然还是意犹未尽。 　　李遥抱着文件就去找东成胜，东昶也跟了过去。 　　东成胜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李遥搬来一堆文件让自己过目，显然有些微微吃惊，他没想到李遥能完成得这么快。 　　东成胜翻了翻了李遥做的文件，想这小子大概知道是我在背后为难他了，要不怎么不把文件给孙世峰，而是直接给我了呢。 　　东成胜审核文件很细致，李遥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着。 　　“这都是你自己做的？”东成胜低声问。 　　“是。”李遥理直气壮地回答，没看到身后的东昶朝着自己父亲挤眉弄眼。 　　东成胜“哼”了一声，分明能看出来其中几份文件，有自己儿子做过的痕迹，不过说句难听的，东昶做的还比不上李遥，一眼就能看出来。 　　东成胜看李遥一副坦荡的样子，猜想八成是自家而已热脸贴了冷屁股，非要给李遥好处。 　　“行，”东成胜终于看完了文件，“做得很好。” 　　李遥惊讶地笑了出来，这样算是肯定自己了？自己不会扯东昶的后腿了？ 　　“总裁助理，”东成胜用手托着下巴，看着李遥，“给你年薪二百万，你做不做？” 　　李遥一愣，转头看向东昶，天下还有这般好事？自己抢了人家儿子，人家反而还要给自己送钱？ 　　东昶一脸诧异，他不相信父亲会这么好说话。 　　“任期三年，”东成胜缓缓地说，“不过工作地点是在南美分公司。” 　　东成胜说完，慢慢地欣赏着两人的表情。 　　李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然后转为纠结；而东昶，面色惨白，东成胜觉得就算是自己入土为安了，那时他也不一定能露出这么惨的表情。 　　东昶一瞬间弄清楚了，自己还是低估了父亲的手段，东成胜从来不会主动拆散自己和李遥，因为他知道这样做会造成反效果，他会做的事情，就是从中作梗，让自己和李遥心生芥蒂。 　　因为东昶比谁都懂李遥，因为刚才父亲提出的条件——东昶不用想都知道：李遥想去南美，李遥想要那个年薪二百万的职位。 　　因为李遥是个自尊心强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机会。 　　东昶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咯噔一声，大脑“嗡嗡”直响，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东昶一点都没想错，比起和自己在一起，比起自己的庇佑，李遥更想去闯出自己的天地，更想独当一面。 　　“三年……”东昶握紧了拳头，没有意识的眼泪流个不停，“六年又三年，你想让我等他十年吗！” 　　东成胜大吃一惊，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儿子大哭。 　　“东昶？”李遥看到东昶当着父亲的面哭了，吓了一大跳，立马走到他身边。 　　李遥想不了太远的事情，只觉得现在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而哭的东昶，精准无误地击中了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李遥抹了抹东昶脸上的眼泪，自己也红了眼，“就、就三年……” 　　“就三年？”东昶抓住李遥的手，“一千零九十五天！你知道我等你的这六年，是怎么度日如年的？” 　　李遥哑口无言，自己不知道东昶是如何度日如年的，单单是自己分手时想念东昶的那段日子，就已经要了自己的命。 　　东成胜静静地看着他们，若是两人就这么起了内讧，自己就达成目的了。 　　千算万算，东成胜还是算错了一件事——东昶对李遥的容忍和纵容，已经超乎自己想象了。 　　李遥紧紧地握起东昶的手，就说了一句话，一下子气笑了东昶。 　　李遥认真地看着东昶，说：“两……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东昶笑了一下，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擦去了脸上的眼泪，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想去？” 　　李遥谨慎地点点头，劝说道：“三年而已，我们还等得起……你想啊，如果我们活到一百岁，三年后我们三十三岁，还能在一起六十七年，够长了，长到足以让你厌倦我……” 　　东昶看着李遥认真地跟自己算数，心里长叹一声，自己这辈子，算是拿他没辙了。 第四十七章 李遥出国 　　东昶把李遥的手握得紧紧的，一点都不想松开。 　　“咳咳。”东成胜在一旁轻咳了几声。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东昶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看向东成胜，“爸，那我们就约定好了，三年……三年后，如果你还是继续阻挠我和李遥在一起，我就带着他私奔！” 　　李遥一听这话，脸上立马充血，东昶这家伙当着他父亲的面说什么话呢！ 　　东成胜却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的样子，还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头，只要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就算自己变成棒打鸳鸯的大坏蛋，也无所谓。 　　本来李遥调职就是仓促的决定，东昶没想到李遥离开的时间更加仓促。 　　东成胜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早早地把李遥出国的证件和手续给办好了。 　　白天，东昶和李遥还在公司中忙里偷闲，这还没到晚上，东昶就已经在机场送李遥了。 　　“太狠了，”东昶咬牙切齿，“老头子太狠了，他一定是早就算计好了……” 　　李遥在一旁侧头看着他，像极了小孩子看着情绪失控的大人。 　　“你就不难过吗……”东昶低声叹了口气，他知道，李遥有时候就是这么无情，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心意。 　　对于分离，李遥还没有实感，毕竟李遥知道，三年后还会再见，现在让李遥感到兴奋的是新大陆和充满挑战的岗位。 　　东昶觉得自己对李遥太仁慈了，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到李遥变成囚中鸟，放他自由，却又担心他是否还能飞回来。 　　毕竟，李遥都没有好好地对自己表白过。 　　登机提醒的广播响了。 　　东昶抱了一下李遥。 　　“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嗯……”李遥显然不太习惯这种场合，还是点头答应了他。 　　“记得想我，”东昶最后提醒他，“你要记得，无论遇上多好的男人，他都没有我对你好。” 　　“哈？”李遥失声笑起来，一下子望进了东昶那深邃的眼眸中。 　　“记得我爱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东昶深情地说。 　　李遥愣住，直到登上了飞机，才回过神来，脑海中满是东昶刚才告白的表情。 　　李遥弯下腰，捂住了自己通红的脸颊，感觉心里突然被填得满满的——有人说爱自己！比任何人都爱！ 　　直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李遥才感觉到，自己的的确确要离开东昶身边了，刚刚被填满的心瞬间空虚了起来。 　　后知后觉的李遥望向窗外，心里有些懊恼。 　　早知道就多和东昶说两句丢人的话了。 　　东昶望着飞机，直到它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天边。 　　东成胜打来了电话，上来就问：“李遥走了吗？” 　　“走了，”东昶话中带刺，“爸，我可得谢谢您给我准备的这份生日礼物。” 　　“你怎么知道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东成胜开始装糊涂，“今晚我给你安排了生日晚宴，刚好上次跟你提到过的许小姐也要来，你们年轻人见个面，认识一下……” 　　东昶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马把李遥的飞机给拽回来，东昶想：哪是生日晚宴，这就是变相的相亲啊！搞不好父亲他一个先斩后奏，顺便给自己定亲了。 　　晚宴时，东昶不出所料地缺席了，东成胜随机应变地把庆祝生日变成了商界晚宴，反正本来也做好了儿子不会出席的打算。 　　东成胜找人喝了几杯，就去休息了，东昶的母亲跟上来，碎碎念道：“儿子喜欢，你就依了他呗，你这大费周章地干什么呢？” 　　“不行，”东成胜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就是太惯着他了，三年变数，怎么着也得赌一赌。” 　　“六年都没变，还指望着三年改变，”东昶母亲的语气带着点嘲讽，“我看你这老头子，真是昏了头了，我怕你到时候得罪了儿子喜欢的人，小心儿子他翻脸不认你这个爹。” 　　东成胜气得哼哼了两声，便没了下文。 　　东昶真的是觉得自己过了一个惨淡的生日。 　　兰铃听说了自家少爷的境地，有些心疼，特地给他买了一个蛋糕送去。 　　当晚，东昶在家独自吃着蛋糕，觉得自己有些凄惨。 　　第二天，李遥趁着转机的时间，急匆匆地他发了一句简短的“生日快乐”，东昶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半天。 　　“唉……”东昶长叹了一口气，仿佛一没了李遥，自己的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坐了一天半的飞机，李遥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李遥第一时间向东昶报平安。 　　“到了就好，”东昶说，“应该会有人去机场接你的，你四处看看。” 　　“好。”李遥第一次觉得东昶的声音这么亲切。 　　李遥看着机场密密麻麻的人，不由得兴奋了起来，自己第一次一个人出国，瞬间觉得自己独立的样子酷极了。 　　“啊，我看到了，”李遥对着电话说，“我看到来接我的人了，先这样，挂了。” 　　“等……”东昶还想说什么，李遥匆匆地挂了电话，朝着举牌子的男人走去，牌子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Hola, mucho gusto.”男人看到李遥朝自己走来，笑着跟他打招呼。 　　李遥突然停住了脚步，愣了片刻。 　　眼前的男人又高又帅，四十出头的样子，浑身散发出成熟男性的魅力，最关键的是，他的面容和轮廓，竟有几分像东昶。 　　男人看李遥呆住了，向前几步，在李遥面前打了一个响指，李遥吓得回过了神，定睛看着他。 　　男人勾起了嘴角，笑起来的样子有几分轻浮，“你就是李遥吧？我是南美公司的CEO，欢迎你。” 　　不久后，东昶收到一条消息，来自许久都没有联系过的小叔。 　　“亲爱的侄子，人我接到了，听老哥说，李遥是你朋友，我会好好照顾他的:-D” 　　然后还附上了一张自己和李遥的自拍，东昶气的瞪圆了眼，照片里的小叔亲昵地搂着李遥的肩膀，李遥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东昶这才真正体会到父亲的用心险恶。 　　东成曦，四十三岁，东昶的叔父，未婚，南美分公司总裁，相貌英俊，风流倜傥，关键是他——男女通吃。 第四十八章 危机四伏 　　“呕——”李遥刚出机场，就吐了个干干净净。 　　李遥还纳闷，刚才在飞机上净想东昶的事情了，居然忘记了晕机。 　　东成曦不失风度地递过来纸和水，没有再靠近李遥，毕竟自己也是怕脏的。 　　然后李遥就想到了好久好久好久之前，自己曾经把东昶的宝马吐了个遍，东昶嘴上骂骂咧咧，手上却丝毫都不嫌弃地给自己擦了嘴…… 　　李遥有点想哭了，刚下飞机就开始想念东昶了。 　　李遥越来越觉得东昶说得真对，自己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李遥用力摇摇头，自己离开东昶身边，不就是为了变成更配得上他的人吗？总是在他的庇佑下，自己永远都得不到成长。 　　对于李遥出国工作这件事，意见最大的就是东昶，最想念李遥的也是东昶，最初李遥离开的十几天，东昶工作时在想李遥，吃饭在想，睡觉也在想，无时无刻都在想他。 　　东昶想念李遥，却没有六年前交往时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因为自己给他发消息时，李遥总是很快就回复。 　　东昶终于有种自己被李遥重视的感觉了。 　　因为两人所在的地方有时差，东昶总是挑李遥不忙的时间给他发消息， 　　有一次东昶故意在李遥工作的时间给李遥发消息，李遥没有及时回复，东昶叹了一口气，刚觉得心里有些小失望的时候，李遥回复了。 　　“上班时间看手机，我被你叔叔给训了啊！” 　　东昶有些惊喜地笑了一下，打了一长串文字，最后删减成两个字。 　　“想你。” 　　李遥这边，东成曦拿着一叠文件，站在李遥身后，默默地看着因为偷笑而弯下了腰的李遥。 　　“嗯咳咳咳！”李遥意识到boss在看着自己的时候，用力地控制住了表情，装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平时的东成曦倒是挺好说话，但是工作起来就像是开启了斯巴达模式。 　　“这份文件……” 　　“我做我做！”李遥抬头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干劲十足。 　　东成曦看着李遥，不由得笑了起来，老实说，当初老哥塞给自己这么个助理，自己是不看好的，以为李遥是凭着东昶朋友的身份，所以混个职位，没想到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李遥这人业务能力强，工作有干劲，长相也不赖，自己越看越喜欢。 　　“行了，明天再做，”东成曦靠近李遥，把手搭在他的椅子上，“马上就下班了，一起去吃饭？” 　　“下班了？”李遥惊讶地看着他。 　　“嗯。”东成曦点点头，想着今晚要去哪家餐厅。 　　“谢谢老板！”李遥兴高采烈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奔出了办公室，“那我先回去啦！” 　　“吃……”东成曦的笑容僵住了，感觉自己在李遥这里备受打击，好歹自己也是个迷倒万千少年少女的男人，这李遥怎么就不会多看自己两眼呢？ 　　李遥赶回了家，急匆匆地冲了个澡，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电脑，开启了视频通话。 　　“今天怎么这么早？”东昶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虽然画面显示有些略微延时。 　　“老板给我提前下班了。”李遥回答地有些急切，又突然有些懊恼，自己表现这么着急干嘛啊。 　　“哦……”东昶也一直笑着，“你头发怎么湿了？” 　　“刚冲了个澡。”李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快用吹风机吹干。” 　　“不用，”李遥撅噘嘴，“过会儿它自己就干了。” 　　“要是我在你身边，我就能帮你吹了。” 　　两人突然一阵沉默。 　　东昶看着穿着浴衣的李遥，眼神有些变了。 　　“咳……”东昶小心翼翼地问，“你冷不冷？” 　　“嗯？”李遥没有反应过来，回答他，“屋里开着空调，不冷。” 　　“那就……”东昶眼神炙热了起来，“把衣服脱了行不行？让我看看你……” 　　李遥听到这话，脸颊一下子烧了起来。 　　“我真的，好想碰你，”东昶仗着李遥不在身边，说出了危险的话，“早知道我会这么久见不到你，那时候我就该多给你拍些照片了……” 　　“去、去你妹的照片！”李遥听懂了，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个色鬼！做梦想想就行了！” 　　“你都是做梦处理的啊？” 　　李遥红着脸瞪着电脑里的东昶。 　　“嗯？”东昶有些抑制地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让我看看吧？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看就看！”李遥听到东昶说自己小气，一时冲动，脱下了自己的衣服，那一瞬间，仿佛能听到东昶在自己耳边吸了一口气。 　　“李遥，摄像头放低点……” 　　“操……”李遥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手都在兴奋地发抖。 　　“腿张开点……” 　　李遥听着东昶的命令，仿佛还听到了拉链声。 　　…… 　　视频通话结束后，东昶发来了一条消息，只有一个笑脸表情和四个字——“多谢款待”。 　　李遥把头埋在枕头底下，感觉脑袋仿佛要热到爆炸。 　　以前就是面对面真枪实弹地干，也没现在这么不好意思啊！ 　　自那以后，李遥就不敢跟东昶视频了，任由东昶好求歹求，李遥都不肯。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两人有事没事就网上聊天，也不会觉得太寂寞，李遥差点就要习惯这种生活了。 　　李遥的工作也越来越上手，东成曦还经常在东成胜面前夸奖李遥，字里行间还透露出喜爱之情。 　　“你可别让我儿子知道了，”东成胜嘱咐他，“我儿子要是知道了你在打他朋友的主意，小心他飞过去找你算账。” 　　东成胜还是没有告诉东成曦关于李遥和东昶的真实关系，李遥当然也不会主动告诉他。 　　“哥你还真奇怪，”东成曦说，“你以前不还反对我勾搭男人吗？现在居然还主动送人给我？” 　　“介绍人嘛，还是给你介绍个知根知底的人比较好，”东成胜话里有话，“再说，儿子和亲弟弟，谁更重要，我心里难道还没数吗？” 　　“你果然是我亲哥，”东成曦有点感动了，“今晚我要带着李遥去喝酒，祝我好运吧！” 　　“好，祝你好运……”东成胜自言自语，“今天刚让东昶见了相亲对象，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啊，我还有事，电话挂了吧。” 　　东成曦挂了电话，心疼了两秒自己那被迫去相亲的侄子，转身找到刚结束工作的李遥，搭上了他的肩。 　　“小李遥，说好了，今晚陪老板喝个酒吧？” 　　“别那么叫我啊！”李遥甩开他的手，相处这么长时间，两人也逐渐熟识了起来，“先说好，我酒品不好，而且还是个半杯倒。” 　　东成曦笑了起来，心想：那不是更好吗？ 第四十九章 相亲 　　高档餐厅中，伴随着优雅的音乐，一位妙龄女子坐在桌前，满脸不耐烦的神情，有时捋捋头发，有时用手指敲敲桌子——毕竟自己已经在这里干坐了一个多小时了。 　　许忆瑶皱起好看的眉头，不停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心里越想越不服气：自己好歹也是知名老董家的宝贵千金，居然在这里浪费时间等一个相亲对象？ 　　许忆瑶本来是可以耍性子离开的，可是心里又倔强得很，她偏要看看，今天究竟等不等得来那个敢放自己鸽子的男人。 　　一个半小时后，许忆瑶在昏昏欲睡之际，瞟到了门口的来人，猛然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调整好了坐姿——他终于来了。 　　东昶一开始是拒绝相亲的，先不说自己愿不愿意，就单是想到让李遥知道自己相亲这件事，心里也是个膈应。 　　东昶承认自己有感情洁癖，不想让李遥背叛自己，更不允许自己背叛李遥。 　　但是，东昶实在是太低估自己老爹的奸诈程度了，就因为东成胜的一个承诺，东昶答应了这次相亲。 　　东成胜说，只要东昶肯去相亲，自己就给他放半个月的假，无论他去哪儿都行。 　　言下之意，只要东昶去相亲，东昶就有去见李遥的机会。 　　东昶为李遥放弃了够多的原则，自然也不在乎这一条半条了。 　　东昶本来想，自己故意迟到，相亲对象是个大小姐，肯定不会白白浪费时间等自己，自己耗走了对方，然后再赶去约定的地点，这样也能向父亲交差。 　　东昶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相亲对象居然是个倔脾气，硬是等来了自己。 　　东昶刚走进餐厅就后悔了，约定好的位置上，许忆瑶穿着一袭红裙，坐姿优雅地等着自己。 　　东昶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东昶看到许忆瑶的第一眼，内心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更加体会到了自己父亲的用心险恶。 　　许忆瑶，大概有二十四五岁甚至更年轻，漂亮的脸蛋，眼角微微上翘，一副聪明又自信的样子。 　　东昶一下子就想到了与李遥初遇时的情景，李遥也是这么一副又拽又自信的样子。 　　眼前的人，简直是女版的李遥！不仅长得相似，连神态都一模一样。 　　“你迟到了，”许忆瑶直言直语，“是瞧不起我吗？” 　　完了，东昶觉得她就连说话的方式都和李遥一样。 　　许忆瑶看着眼前的男人，东昶给她的第一印象是高大帅气，一看就是受欢迎的成功人士。 　　许忆瑶最讨厌这样的男人，能压过自己风头的男人。 　　“抱歉，路上堵车。”东昶敷衍地找了个借口，坐了下来，不再去看许忆瑶，越是看她，就越是想念李遥。 　　没有李遥的那几年，东昶不是没有遇到合适的男人或女人，他只是不想对不起李遥。 　　许忆瑶看到东昶不在意的自己的态度，心中烦闷，怼了一顿之后，本来想直接走人，却一眼看到了东昶手上的戒指，愣了一下。 　　“你有恋人了？”许忆瑶问道。 　　“有。”东昶毫不掩饰地回答。 　　许忆瑶突然笑了一下，又坐回了位置上。 　　“有意思。” 　　李遥这边，已经喝得醉醺醺，脸红到了耳根，靠在东成曦肩头撒娇。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李遥嘴里含糊地嘟囔着。 　　“好好好，回家，回家……”东成曦抓了抓李遥滚烫的耳朵，“我还没抿到一口酒，你就醉了？” 　　“回家！”李遥的语气凶了一些。 　　东成曦没忍住，笑了出来，只好拖着醉醺醺的李遥离开。 　　“小李遥啊，”东成曦在他耳边轻言轻语，“我看你每天都用手机发消息，你在国内有女朋友吗？” 　　李遥用迷蒙蒙的眼神看着东成曦，然后摇了摇头。 　　才不是女朋友。 　　东成曦看着这样毫无防备的李遥，有些心神荡漾，又凑近他的脸问道：“今晚我们去宾馆好不好啊？” 　　李遥的大脑无法运转，现在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然后就重重地点了点头。 　　东成曦不知道李遥是这种喝酒后就断片的人，只觉得自己的暗示得到了他的回应，就兴冲冲地带着李遥去开了房。 　　一进房间，东成曦就把李遥扔在了床上，东成曦向来都是毫不犹豫地直奔主题，抚摸着李遥的脸颊，就往他脸上亲。 　　醉懵了的李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东成曦越看越喜欢。 　　“呜，”李遥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闷哼了一声，“你又不刮胡子……” 　　“嗯？”东成曦觉得李遥的话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太过在意，直接进行下一步，准备解开李遥的衣扣。 　　不料李遥一把抱住了东成曦，往他的身上磨蹭着。 　　东成曦笑得更开心了，摸了摸李遥的脑袋，平日里一副骄傲的模样，没想到居然这么会撒娇。 　　李遥一边嘴里念叨着“好想你”，一边对东成曦上下其手。 　　东成曦对李遥的主动感到有些吃惊，却也乐在其中。 　　直到李遥的手往下摸到了东成曦那属于男人的东西，李遥猛然惊醒，马上用力地推开了东成曦，然后大声喊出了令东成曦匪夷所思的话。 　　“啊！你不是公公！” 　　东成曦一脸复杂，“我当然不是公公啊，你不是摸到了吗？” 　　“滚啊！”李遥大骂出口，显然酒精还在发挥作用，从领口掏出一枚挂在脖子上的戒指，仿佛驱魔一般，对着东成曦喊，“我是东昶的人！你别靠近我！” 　　这下东成曦彻底傻眼了。 　　自己瞄准的猎物，怎么突然变成了自己亲侄子的人了？话说，他们不是朋友关系吗？ 　　“你敢靠近我我就……”李遥还没说完，突然往后一倒，睡了过去。 　　东成曦愣了半天，回过神来，立马给自己的亲哥打了电话，打算算一算这笔账。 　　“哥？你是我亲哥吗？”东成曦有些生气，“李遥是我侄子的人，这件事你为什么要骗我？” 　　“谁骗你了，我不知道啊。”东成胜打马虎眼。 　　“你不知道的话，语气还能这么冷静？”东成曦忿忿不平，“还有，你跟李遥是什么关系？刚才他抓着我的……大叫‘公公’！他是东昶的人，那你不就是他的‘公公’？” 　　电话对面的东成胜气得说不出话来，眯起了眼睛，心想：李遥这小子不简单，居然还敢给我甩黑锅？ 第五十章 使坏 　　李遥终于抬起沉重的眼皮，晨光映入眼帘。 　　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没了，李遥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发生了什么，只见不远处窗前有一个人影，正在抽烟打着电话，窗外的光让李遥看不清那人面容，只是觉得格外眼熟。 　　“东……”李遥刚叫出声，眼睛适应了光亮，看清了那人。 　　“啊，你醒了。”东成曦掐了烟，挂了电话，朝他一笑。 　　李遥的脸僵了一下，刚刚自己想到的分明是东昶，然后李遥才想起来，自己身处异国，东昶怎么会赶到…… 　　啊！自己昨晚喝醉了，难道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这……”李遥满脸惊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东成曦。 　　东成曦看着这样的李遥，突然想要逗逗他。 　　“是你主动的，”东成曦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摇了摇头，“不过作为一个男人，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负……” 　　还没等东成曦把话说完，李遥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诶？”东成曦愣了一下，看着掉眼泪的李遥，有些手足无措，“别哭啊。” 　　“呜……”李遥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这才离开几个月，自己就做出了背叛东昶的事情，跟谁不好，偏偏是跟东昶的亲叔叔……自己本来是想通过这次出国，变成配得上东昶的人，没想到却整了这一出，东昶最不能忍受背叛了，如果这件事被他知道，自己岂不是又要被抛弃一次？明明好不容易才和好的…… 　　李遥一只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被子，不停地啜泣着。 　　东成曦在一旁劝了劝，李遥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东成曦只好放弃，在一旁看着李遥哭。 　　东成曦看着看着，竟然来了感觉，有点明白东昶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了。 　　李遥平常也不是经常笑的样子，虽然脸长得不错，却总是给人淡漠的感觉，而哭起来的李遥真的是放下了全部防备，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的感觉，想要他哭得更凶。 　　东成曦拧了一下眉头，又叹了一口气，既然知道李遥是自家侄子的人了，那么在自己眼里，李遥只能是个孩子了，跟亲侄子抢恋人这种事，自己还是做不出来的。 　　“行了，小李遥，别哭了，”东成曦拍了拍李遥的肩膀，“我骗你的，我们什么都没做……” 　　李遥的哭声戛然而止，抬头瞪着东成曦，脸上羞红又愤怒。 　　东成曦觉得生气的李遥也很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行了，你在我看来，就是个孩子，我不会对你……啊，话不能说绝对，这样吧，万一有一天，东昶那小子不要你了，你再来考虑考虑我……” 　　“你说什……”李遥猛地睁大了眼睛，“你知道了？我和东昶……” 　　“是，我知道了，”东成曦皱了皱鼻子，“老哥那个家伙，居然把我当棋子，想想还真不爽。” 　　李遥眨眨眼睛，一脸茫然。 　　“不过你也得小心咯，”东成曦用力地揉了揉李遥的脑袋，“听说老哥给东昶安排相亲了……” 　　一句话犹如惊天霹雳，李遥来不及说什么，穿好衣服就离开了东成曦的家。 　　东成曦沉默了一会儿，嘴角突然露出了坏笑，他翻开手掌，手掌中躺着一枚戒指。 　　自己老是被老哥利用，这次，东成曦想给东昶他们来份催化剂，让东成胜老哥看看，年轻人爆发起来，究竟有多大杀伤力。 　　“好侄子，快帮小叔我想想办法。”东成曦给东昶发送过去一条消息。 　　“有事别找我。”东昶言简意赅地回复。 　　“你这个臭小子不要这么无情啊！” 　　“没事我去睡觉了。” 　　“等等！我有事，那个李遥，就是最近来的我的助手……” 　　“李遥怎么了！” 　　“我看上他了。” 　　东成曦露出笑容，能够想象到东昶此刻抓狂的表情。 　　很快，东昶打过来了国际电话，咆哮一般地警告东成曦，“我不准！李遥是我的……朋友！我不准你碰他！” 　　东成曦忍住不笑，逗侄子玩也是人生一大乐趣，“你说不准我动，可是我已经动了啊。” 　　“什……”东昶的声音显然像是受到了惊吓。 　　“昨晚喝多了，”东成曦语气中带着伪装的懊悔，“唉，既然已经下手了，我也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而且李遥也挺不错的，只要他不嫌弃，我就去跟你爹说，让他永远在我身边工作……” 　　“不行！我不准！”东昶已经气得暴躁了起来，“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对我的李遥……混蛋，我要杀了你！” 　　“喂！过分了！”东成曦突然背后一寒，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做了这种事，说不定真的会被侄子追杀，“哪有这么对亲叔父说话的？” 　　“李遥呢？让他接电话！”东昶低沉着声音，仿佛随时会爆炸。 　　“你要用这种口气对李遥说话吗？”东成曦想了一下，“他在房间里哭呢。” 　　“你、你……”东昶的声音开始沙哑，“李遥是我的，是我的……” 　　“嗯，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东成曦装作了然地点点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会好好对他的……” 　　“才不是朋友！”东昶怒吼，“他是我的人！我们亲吻上床所有的事情都干过！他是我这辈子都不想放手的人！” 　　东成曦感觉东昶的声音不对，好像是被气哭了一样。 　　“等等，东昶，你在哭？” 　　“别管我，让李遥接电话，”东昶说，“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故意的，我不会骂他，也不会抛弃他，让他接电话，我要带他走……” 　　“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啊。”东成曦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 　　“你说什么？” 　　“我说，”东成曦突然狂笑起来，“我骗你的啊！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笑。” 　　只听东昶骂了一句，电话就被粗暴地挂断了。 　　东成曦盯着手中的戒指，略感遗憾，重要道具居然没有派上用场。 　　东昶被东成曦气得不轻，脑袋嗡嗡作响，过了好半天，心情才平复下来。 　　稍晚一点，李遥意外地打来了视频通话，东昶不假思索地接通了。 　　“东昶。”屏幕里的李遥先是一愣，然后露出牙齿笑了笑。 　　东昶不是很常见李遥的这个笑容，但是他清楚，这是李遥有心事时的表情。 第五十一章 惊喜 　　“你在干什么呢？”李遥隔着屏幕问东昶。 　　“没……”东昶一看到李遥那张脸，刚刚的愤怒瞬间消失殆尽了，“怎么这个时候……你想我了？” 　　“我才……”李遥刚想嘴硬一下，又立马把话咽了下去。 　　东昶看李遥别别捏捏的，只好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去我叔家了？” 　　“我……”李遥的脸猛然靠近屏幕，急忙解释道，“我喝醉了，什么都没做！真的，你相信我！回家后我也检查过身体了，什么都没有！” 　　“啊，你别慌啊，我没有怀疑你……”东昶突然觉得这么拼命解释的李遥有点好笑。 　　李遥看东昶没有发怒的迹象，才知道自己犯了傻，有点脸红地瞪着他，“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 　　李遥一咬牙，问道：“相亲是怎么回事儿啊！？” 　　“啊……”东昶一脸震惊，本来还想瞒着他这件事的，“你怎么知道的？”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先给我解释啊！”李遥张牙舞爪地晃着屏幕。 　　东昶看着像小孩一样发脾气的李遥，不禁有些暗喜，原来自己是真的被李遥在乎着。 　　“家里人逼的，你也知道……我不是情愿的，”东昶先是解释了几句，看到李遥气鼓鼓的样子，不由得起了想要捉弄他的心思，“话说回来，你到现在都没说过你喜欢我吧？这样，只要你跟我说几句，我就不再去相亲了……” 　　东昶刚说完，李遥就安静了，连镜头都向下移动了，看不见李遥的脸。 　　东昶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李遥不是那种开得起玩笑的人，自己这么轻浮地让他说喜欢自己，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我爱你。” 　　“你不用说也可……啊？”东昶反应过来，开始怀疑自己幻听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李遥不停地说着，如同咒语一般，想要将两人的命运扭在一起。 　　东昶看不到李遥的脸，却能分明看到他的泪珠不断。 　　“李遥……” 　　“我爱你……”李遥一边哽咽着，一边不断表白着，仿佛要弥补这几年来迟到的告白。 　　东昶听着李遥有些幼稚的告白，没有叫他停下，只是“嗯嗯”地点头答应着。 　　直到李遥重复得嗓子开始沙哑，东昶才回复了他。 　　“我更爱你。” 　　“呜哇哇……”李遥突然大哭起来，“所以你个混蛋别去相亲啊！我就只有你了……呜……” 　　“别、别哭……”东昶听着李遥哭泣，心里又急有些痒，恨不得现在立马出现在他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他。 　　“操，太丢人了……”李遥啜了两声，心情平复了下来，“都怪你让我说出这种话……挂了。” 　　“等……”东昶急忙制止他，“我不会去相亲了，我只要你一个人！你不用担心……” 　　“挂了！”李遥有些窘迫地挂断了通话。 　　李遥从心底清楚，东昶其实不会背叛自己，就像是两人分别的那些年，东昶不是也单身一人吗？可李遥就是心慌，就是忐忑不安。 　　是因为对东昶的爱视为理所当然太久了，所以终于轮到自己患得患失了吗？ 　　李遥听着房间里滴答的钟表声，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 　　如果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么想念东昶的一天，当初又是何必呢？ 　　之前李遥觉得只是任期三年而已，眨眼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却觉得分秒难度。 　　李遥好想东昶，好想此时此刻，立马见他。 　　第二天，李遥顶着红红的眼眶去上班。 　　“小李遥，眼睛怎么红了？”东成曦贴上来问他，“和东昶吵架了？” 　　“没。”李遥才说不出口自己是因为太想念东昶而哭了一整天。 　　“我昨天好好地跟东昶解释了，”东成曦说谎不打草稿，“他应该不会为难你才是……” 　　“别烦我。”李遥冷淡地回了他一句。 　　东成曦默默地放开搭在李遥肩膀上的手，看着李遥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自己也不敢擅自去搭话了。 　　东成曦想：真是可惜啊，本来还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李遥感觉这两天自己过得浑浑噩噩，工作也不在状态，错误百出。 　　李遥有些害怕了，难道自己真的要用这种状态，度过没有东昶的三年吗？自己出国时的雄心壮志，都到哪里去了？ 　　李遥沉浸在自己的消极情绪中，看着桌子上的文件，提不起劲来。 　　“你怎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啊？”突然，熟悉的声音在李遥耳边响起，男人从背后抱住了趴在桌子上的李遥。 　　李遥浑身一怔，想要推开他，“我说了，jefe（老板），你别拿我开玩笑……” 　　李遥突然感到一股违和感，平时东成曦再怎么亲近自己，在公司里还是有些分寸的。 　　李遥一回头，就看到了男人满脸不悦地盯着自己。 　　“东、东昶！？”李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活生生的东昶，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 　　“我特地赶来看你，你居然把我跟那个老男人弄混，”东昶满脸不悦，“看来你不想我啊，那我这就回去……” 　　“啊……”李遥实在没想到东昶居然会特地赶来，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李遥看着东昶，百感交集，他的头发剪短了，大衣上还有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肯定是上次通话后就急着赶来了。 　　东昶佯装生气，准备离开，没想到被李遥紧紧地握住了手，还抓得自己有些生疼。 　　“对不起，别走……” 　　东昶本来还想甩脸，却转头看到了李遥泪眼婆娑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 　　“我真是败给你……”东昶还没说完，李遥一头朝着他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东昶，我想你，你别走。” 　　东昶倒吸一口气，因为此时的李遥，实在坦率得吓人。 　　东昶拍了拍李遥的背，又用力地揉了揉李遥的脑袋。 　　李遥把脑袋埋在东昶怀里，不敢抬头，毕竟自己还是在办公室里，居然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李遥不敢想象周围的同事在用什么目光看自己，但是此时此刻，自己还是离不开东昶的怀抱。 　　“李遥，”东昶声音低沉，说出的话却犹如炸弹一般，“我们结婚吧，现在就去。” 第五十二章 前路漫长 　　九月初，李愿的大学生涯已经过了两个周。 　　开学前夕才得知哥哥李遥出国的消息，两人连面都没有见上。 　　李愿心里有些郁闷——因为自己成了大学生了，他就不管自己了？ 　　这天，李愿接到付义平的来电，李愿刚按下接听键，谩骂之声就铺天盖地袭来，展示了打电话的那人此时此刻是多么震惊和亢奋。 　　李愿一脸纳闷，想着他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我%%+#;*!#^?//?﹉”付义平最后终于爆出了想说的话，“你哥他要结婚啦！电子请帖收到了没？” 　　李愿一懵，吓得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只听“叮咚”一声，一封邮件传了过来。 　　李愿眼前一黑，觉得自己遇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要说最震惊的人，还是东昶的父亲东成胜了，收到儿子的结婚请帖后，差点气得吐血。 　　“那、那个混账，”东成胜眼睛瞪得老大，“他就是看我这个老头子身体太好，所以才敢这么气我！” 　　东成胜怒指着妻子，“你看你这生了个什么孩子！？” 　　东妈一听这话，“啪”地摔下手中的化妆刷，眼神凌厉地瞪了过来，“啊，是我自己生的！没你的份喽！你这糟老头子别去，我儿子的婚礼，我自己去！” 　　东成胜感到一阵强烈的心肌梗塞，“我死也要去阻止那个蠢货……” 　　因为收到请帖而引起轰动的不止东家，甚至连许忆瑶都收到了请帖。 　　许忆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请帖上的照片看了半天。 　　“这就是东昶喜欢的那个人？妈——” 　　“阿瑶，你叫我？”女人听到呼唤，立马赶到许忆瑶的房间，“出什么事了吗？” 　　“我要出国玩几天！” 　　“咦……？” 　　距离婚礼还有两天。 　　李遥感觉这几天，自己过得像做梦一样，自打东昶说要和自己结婚后，东昶就雷厉风行地筹办起了各种事项，甚至把结婚请帖都发了出去。 　　“谁要跟你结婚了！”李遥大闹，东昶却完全不管他，只当他是害羞。 　　“我这里婚礼都准备得七七八八了，该邀请的人也都邀请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我只能找别人跟我结婚……” 　　“你敢！”李遥隐隐约约记得东昶似乎连之前的相亲对象都邀请了，瞬间气红了脸，用力地揪着东昶的衣服。 　　东昶看李遥气成这样，不禁心里一动，摸了摸他的头，“天啊你真可爱，我又想起来你之前说爱我的样子，再当着我的面对我说一遍怎么样……” 　　“我才没干那种事！”李遥矢口否认。 　　“你坦率点啦！”东昶搂过李遥，往他的屁股上摸了一把，“明明晚上的时候，你的身体就挺诚实的……” 　　李遥想到这几天和东昶没日没夜又没羞没躁，现在甚至被他触碰一下，都会异常敏感。 　　“现在到明天，还有时间……”东昶在李遥耳边轻声询问，“后天我就要结婚了，如果对象不是你，我可就不能这么轻易地抱你了。” 　　李遥听他胡说，抬头瞪他一眼。 　　如果东昶的结婚对象不是自己，他李遥一定要砸场子。 　　李遥气呼呼地和东昶做了一通，东昶看着李遥生气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李遥不是内敛的人，他还是太容易受伤了，所以才不敢坦率表达出自己的心情，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让李遥察觉坦率表达爱意这件事，并不丢脸。 　　李遥生着生着气，就忘了自己为什么生气，和东昶在一起，不只身体，就连心口也被填满了。 　　第二天清早，李遥醒来的时候，看着东昶熟睡的脸，愣了半天——只感觉自己好喜欢眼前这个男人。 　　李遥感觉自己心里被填得满满的，一种快乐的感觉将要满溢而出。 　　东昶睡得迷糊，一抬手，把整只手掌覆盖在了李遥脸上。 　　“啊，干什么啊……”李遥碎碎念地抓过并握紧了他的手。 　　东昶的手掌宽大又温暖，手上的戒指都不曾拿下来过。 　　李遥有些开心，这样的对戒，自己也有…… 　　李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里“咯噔”一声。 　　因为东昶特地出国来找自己，李遥开心到忘乎所以，居然没有发现戒指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东昶一醒来，就看到李遥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在找什么？” 　　“我把戒指弄丢了！”李遥的语气里充满焦虑，“怎么办……” 　　东昶一愣，急忙安慰他，“你别急，好好想想落在哪里了……” 　　“没有，没有……”李遥皱着眉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都没有发现什么时候丢的……” 　　李遥急得碰掉了桌子上的杯子，想要伸手去捡，被东昶从身后一把抱住。 　　“冷静点，”东昶的声音沉稳地穿入李遥耳内，“实在找不到就再卖一个，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李遥一听，气急败坏，想要挣脱东昶的怀抱，东昶却抱得更紧了。 　　“比起你受伤，丢个戒指算什么。” 　　“可是你当初为了戒指都哭了啊！”李遥想起来那枚戒指所承载的意义，自己也哭了出来，“我怎么能把它弄丢？我怎么这么没用？想守住的事情一个也……” 　　“李遥！你听我说，”东昶伸手捂住李遥的嘴巴，“我不会因为你弄丢戒指而责备你，我爱的不是戒指，是你！没有你，戒指根本毫无价值……” 　　李遥掰开他的手，哽咽两声，“我不，我就要那枚戒指！” 　　“李遥……”东昶亲吻了他的脸颊，想要安抚他波动的情绪。 　　“为什么……”李遥失落地问，“为什么我做事情总是不尽人意……和我在一起，只会吵架、烦恼，你真的开心吗？” 　　东昶一怔，没想到李遥会问这个问题，他缓缓地说，“说实话，不开心的时候比开心的时候要多……” 　　李遥的脸色难看了起来，他知道事实如此，可是真的听到东昶这么说出来，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但是，幸福并不是用那种短暂的开心来定义的，”东昶说得真心实意，“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是经历痛苦也好，懊恼也好，生气也好，都是幸福的。” 　　“……” 　　“所以李遥，戒指我们慢慢找，就算找不到，你也不要着急，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因此减少，”东昶亲了亲李遥的耳垂，“而且我觉得，现在的我比以前的我更懂怎么去爱你。” 　　李遥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觉得自己以前大概是太粗神经了，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聆听过东昶对自己讲的情话，原来都是这么让人肉麻害臊却又让人开心的话。 　　“那……”李遥小声地说，“我也学学，怎么更爱你好了……” 　　东昶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怀里这个人，终于全身心地属于自己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剩下一二分全是彼此。 　　【正篇完】 第五十三章 番外一 婚礼闹剧 　　李遥迷迷糊糊地到了结婚典礼的现场，看着眼前的东昶和证婚人，感觉自己还在做梦。 　　“东昶先生，”证婚人致辞，“您是否愿意让李遥先生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东昶有些抢答，对李遥笑着。 　　“李遥先生……”证婚人转向李遥，同样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我……” 　　“我不同意！”像是许多电视剧里出现的场景一般，总会有人在最后一刻阻止婚礼的进行。 　　“啧！”东昶咋舌，看着自家老头子冲进门，声嘶力竭地反对着。 　　本来自己应该算好了时间，等东成胜赶来，自己的结婚仪式已经完成了，没想到老头子竟然来得这么快。 　　“我、我也不同意！”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李愿跟在东成胜后面，气喘吁吁地反对着。 　　“李愿你……”李遥没想到李愿也赶来了，吃了一惊。 　　“你们跑得太快了，等等我……”许忆瑶竟然也跟着跑了过来，“赶上了吗？我赶上了吗？” 　　婚礼会场外是一片广阔的草地，离着正门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而且只能步行，不允许车辆通行，东成胜他们赶到大门的时候，婚礼快要开始了，李愿想都没想，撒腿就跑，东成胜也顾不得自己的岁数，为了阻止自己那蠢儿子，也拼了老命跑了起来，碰巧许忆瑶也赶到了，看见那一老一少不顾形象地赛跑，觉得挺有趣，干脆脱了自己的高跟鞋，也跟着跑了起来。 　　“噢，看来这下该来的都来齐了……”东成曦坐在一旁，身子往后仰，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东成胜跟李愿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个上前拉住了东昶，一个架住了李遥。 　　“你这个蠢儿子，在干什么傻事啊！还不快跟我回去！” 　　“哥！跟男人结婚！你犯什么傻啊！快跟我走！” 　　“草！”东昶被父亲拉着，下意识地抓紧了李遥的手，两人活像要被拆散的苦命鸳鸯。 　　“李愿你凑什么热闹啊！放开我啊！”李遥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东昶的手，另一只手用力地推着李愿的脸。 　　许忆瑶站在东成曦一旁看热闹，一边笑一边掏出了手机录像。 　　“我不能看着哥你做傻事啊！这个人以前怎么伤害你的，你有多么痛苦，你都忘了吗？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什么——”李遥因为李愿当场戳穿自己，突然死要面子了起来，“我才没有被伤害！没有他我也活的好好的！” 　　东昶知道这是李遥逞强说的话，不是真心话，可在这种场合，听着怪让人心寒的。 　　“儿子你看，”偏偏东成胜在一旁煽风点火，“这李遥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心心念念他好几年，换来的还不是狼心狗肺？” 　　“谁狼心……啊！”李遥刚要反驳，万万没想到东昶突然放开了原本抓住自己的手，自己一个踉跄，摔到身后弟弟的身上。 　　李遥不敢相信地瞪着东昶，他居然松手了。 　　“你！”李遥一把推开自己身后的李愿，冲到东昶面前，瞪着眼质问，“你怎么能松手！” 　　“我这不是怕他们扯坏你——”东昶也没好气地说，但他明显看到李遥佯装愤怒的眼中是慌张的神情。 　　“扯坏也不能松手啊！”李遥开始蛮不讲理，“其实你根本没那么重视我对不对？当年分手的时候也是，你都没有追来！” 　　东昶终于沉不住气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找你的？我找你找得上天入地！是你搬了家还故意躲着我！” 　　“你要是有心，怎么可能找不到我！”李遥瞪眼，乱说着没有根据的话，“我看你就是想等忘了我，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结婚！” 　　“你……”东昶被他憋住了，他的确有过这种想法，但这不是还是忘不了李遥嘛！ 　　“反正我就是什么都没有，配不上你这大少爷！”李遥情绪激动，心里却盼望着东昶反驳自己。 　　对自尊强又好胜的李遥来说，这始终是致命伤，即使自己和东昶两情相悦、心意互通，他还是会在意自己的地位是否与对方平等。 　　“算你有自知之明，”东成胜趁机说，“别说你是男人了，就算你是女人，你跟我儿子根本不般配……” 　　“够了！”东昶叫停，“什么般配不般配的，我本来不想说的，事到如今……” 　　李遥诧异，不知道东昶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我就猜到会变成这样，不就是地位吗，我让你站我头上还不行吗……”东昶往宾客席上看去，似乎发现了谁，朝着那人走去。 　　东昶朝着许忆瑶走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要往台上拉，“许小姐，请你亮个相。” 　　“咦？啊？”许忆瑶嫌弃地皱了皱眉，“你拉我干什么？” 　　所有人都迷惑了，李遥吓得脸色发白，以为东昶真的要变心。 　　没想到东昶把许忆瑶拉上来，把她往李遥身边一推，然后耷拉着脸看着他们，好像他们两人有什么事似的。 　　“你这是干什么啊？”“你什么意思？”两人同声问道。 　　“儿子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把人家许小姐也拉上来了？”东成胜问。 　　“我本来是想隐瞒这件事的，”东昶咳嗽两声，“李遥你知道，我想帮你，所以我之前调查过你家的情况……” 　　“什么！你……”李遥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你知道我是被收养的了？ 　　“我都知道了，”东昶似乎知道李遥想问什么，盯着李遥的眼睛，似乎想让他镇定，“然后我遇到了许小姐……当时我就觉得你们两人长得很像。” 　　婚礼现场瞬间炸了锅，都观察着两人，两人相貌的确有七八分相似，有认识许小姐的宾客纷纷议论，本来就混乱的场景变得更加混乱了。 　　“什么！？”李遥和许忆瑶对视一眼，互相审视了起来。 　　“儿子你的意思是……？”东成胜小声问东昶。 　　“老头子你知道，”东昶对父亲耳语，“许忆瑶她家的集团可是比我们还厉害的集团，而且真正的权利都集中在他们夫人手上，现在当家的是后来的入赘女婿，也就是许忆瑶的父亲，其实当年夫人和别人私奔过，后来私奔对象出了意外，夫人也被家里人抓了回来，还有个孩子留在外面，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后来也没有找到……” 　　东成胜仿佛看了一场狗血连续剧，“你是说……李遥就是那个孩子？” 　　东昶点点头，这是他在调查李遥父亲一案中的意外发现，他其实不愿意说出真相，不想让父亲因为地位而高看李遥，但是事到如今，只有用这种方式让他认同了。 　　果然，东成胜看李遥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李遥将来可能是大集团的合法继承人，要是跟自己儿子强强联合，想想就能乐出来。 　　李遥和许忆瑶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李遥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突然冒出来个妹妹？ 　　“东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遥拽了拽跟东成胜说悄悄话的东昶，东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这里太乱了，等我回去再和你慢慢解释。”他一边说着一边拽着李遥往会场外走。 　　“诶等等！你们要去哪里？”东成胜发现东昶要溜，想要上去抓住他，不小心撞到了身旁的宾客，造成了一阵小混乱。 　　李愿终于回过神来了，想找哥哥问个明白，也急着追上去，被地上的装饰绊了个踉跄。 　　“这里已经乱七八糟了，”东昶对李遥说，“我们一起跑出去吧，远离老头子他们！” 　　“什么？那婚礼……”李遥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 　　“走吧走吧！”东昶催着。 　　“李遥，接着！”东成曦突然叫了他一声，从混乱的人群中扔出一个闪闪的东西，李遥抬手接住了它——是自己的戒指！ 　　“这是我帮你找到的，之后可要好好谢谢我啊！” 　　东昶“嘁”了一声，打断东成曦卖人情，拽着李遥跑了出去。 　　“等等！哥哥——”李愿急着追过去，狠狠地撞到了东成曦身上，又摔了个狼狈。 　　东成曦痛地龇牙咧嘴，却还是风度翩翩地把李愿拉起来。 　　“这位弟弟，不要着急啊，”东成曦看了李愿两眼，又笑了一下，“你和李愿长得不太像啊。” 　　李愿抬头，难得地瞪了他一眼。 　　东昶拉着李遥一路小跑，跑到了一棵大树下，周围寂静无人，只有风吹树叶的刷刷声。 　　“咳咳，那我们继续……”东昶红了红脸，深深地盯着李遥。 　　“继续什么？” 　　“李遥先生，您是否愿意让东昶先生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东昶重复了一遍征婚人的话。 　　“我，”李遥被东昶这么认真的神情弄得不好意思，小声回应，“愿意。” 　　东昶笑了，摸过李遥手中的戒指给他戴上，我抓着他的手亲了亲。 　　“别笑的这么恶心……”李遥害羞地推了推他。 　　“那有什么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东昶说着，凑近李遥，往他的脸上蹭了蹭。 　　“……”李遥其实也很开心，不太好意思让东昶看自己的脸，索性就抱住了东昶的脖子，把自己重重往他身上压，东昶一下子被他压倒在草地上。 　　“啊你……”还不等东昶说话，李遥就用嘴唇堵住了他。 　　东昶吃了一惊，却还是很受用，伸手抚摸着李遥的后颈，两人亲吻着，又笑着对视着，抱着在草地上打滚。 　　两人暂时不想去管什么家事了，此时的世界只有彼此，至于事后两人弄得一身狼狈，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会所的事情，那又是后话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